写在失利之后

hltbz · 发表于 2017-2-18 09:49

对于考研失利来说，二月十五日的北京气候绝佳。
又雾霾了。重度污染。
天气晴朗的时候，从我家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远处商业区的一栋大厦。我实在无法想象，蓝天白云，衬着暖洋洋的阳光，配上可想而知无法过线的分数，是怎样的荒诞。
但今天的窗外是灰褐色的，十分适合考研失利。
就成绩而言，我能够做到坦然接受。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是个唯结果论者，过程中的努力再艰难再痛苦，不成功，也只能感动自己。

16年9月，我从原来工作的单位辞职，准备考研。
原单位是一家央企。工作很清闲，月收入也说得过去。唯一一点不好的是，太过于清闲了，太养老了。在那里工作，人这一辈子一眼就能望到头，每天朝九晚五上班下班，过了若干年有了孩子，再操心学区房，到工龄了混个职称，别人尊称你一声主任，一眨眼几十年就过去了。
我说不上有什么鸿鹄之志，但只是觉得，不希望自己这一辈子过得像是别人。
那时候上班要坐地铁，从城市的一角坐到另一角。北京地铁的安检赶上早高峰时段像是太久没有上法条的机器，一大群人被地铁安检的隔离带排列好，大家都是工厂传送带上的钉子似的，慢慢悠悠的被人流和检包机卷动，往前走。地铁喇叭里一直在喊，祝您出行愉快，可排着队的人里没有笑容。
北京地铁每天就卷着这成百上千的人，到他们工作的地方去，再把他们送回自己的住处。地铁里那些被隔离带裹挟着的人们，一个个都模糊了自己的长相，一千个人看上去像是同一个人，上班的我也是其中一个。
有人说这叫平凡的幸福，朝九晚五按部就班，但我认为这只是对生活的苟且和屈服。
就是在这样的厌烦之中，我下定决心辞职考研。
我还记得当时跟人事主任提出想辞职考研的时候，他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一边不断的论证我这一决定的不合理，一边又努力尝试着了解，是不是在办公室里跟同事不和，亦或是对现有的分工不满意。
不少年长的前辈们也不能理解我这个决定。固有的观念是，平平淡淡，踏踏实实，不是挺好的。明明可以安逸的生活，何苦非要给自己惹事。
我就是不想认命，不想像别的人一样过我这一辈子。
身边不少同龄人对我的做法表示认同。大家都说，这个做法很有魄力，脱离体制，走到更有活力的天空当中，很羡慕，但大家也都是远远的看着。
毕竟路得自己走。
但人事主任在劝我回头时说的一条原因，实在是正确的。
时间不够用。

9月份正式提出辞职后，陆陆续续的办完了社保、提档等各种手续，工作上完成了交接，真正进入复习状态已经到了十月份。时间绝对不站在我这一边。
我报考的专业本科曾经有所涉猎，但时隔两年，该还给老师的早就还干净了，再拿起书本来就好像是在看全新的课程。
本科时候的我就不是个爱学习的人。那时候只知道成天到晚的参加各种活动，费劲心机的四处寻找实习，认为学习只是给书呆子们准备的。可真的毕了业以后才发现，知识才是改变人生的真正动力。
时间紧任务重，是我面临的最主要的困难。因此合理安排好这两三个月时间是当务之急。
天数不够，那就只好用小时来凑。10月份开始，我逼自己延长每天的学习时间。早上六点半之前必须起床，夜里十二点半前不许睡觉，一天灌下去两大杯黑咖啡，以至于现在都产生了依赖。一天到晚，屁股粘在了凳子上，有时候起来上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刚好能看见凳子上的软垫渐渐鼓起来。
然而还是困，困了效率就低，效率越低拖得时间越久，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有一段时间里，早上起来，看着桌子上表的秒针慢慢悠悠的转过一圈，我真的觉得撑不下去了。
但准备考研是个奇怪的事儿，一旦你开始，你就停不下来了。
就像中学时候的一千米考试。
还没站上起跑线，心跳就开始拼命的从里向外锤击你的胸口，心跳的如此剧烈，让你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过一会儿，其他同学也都站上了起跑线，体育老师手里拿着秒表，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你们。哨声一响，大家起跑了。有的人跑得快，冲在最前头，有的人脚步慢点，留在队尾。
渐渐的你体力不支了，觉得跑着跑着喘不上气来了，觉得两眼发黑两腿灌铅了，每迈一步都费劲了浑身的力气。
可是这时候你不敢停下来，你甚至都不敢放慢速度。身旁就是你的战友，也是你的对手，慢下来，就会被他们超过。老师远远的在终点处等着你们，即使隔着几百米你仿佛也能听见秒表里数字跳动的声音。到晚了，就白跑了，这一千米的苦就全白受了。所以你只好再一步一步的往终点迈去。
所有坚持到考研长跑最后的，都是英雄。每一个人跑赢了自己，向自己证明，我真的能坚持下来。
所以，没办法，我也只能是咬着牙，一瘸一拐的，硬挺着往自己的脑袋里塞书。
有天早上，我照例被闹钟从床上叫醒。天还没亮，起床，刷牙漱口，烧一壶开水，往杯子里倒上一大勺黑咖啡，随便吃两片面包，打开台灯，坐在桌前，开始新的一天。像往常一样，我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刷政治题。
过了会儿，天渐渐亮了起来。再过了会儿，一道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直直射在桌面上摊开的书本。我扭头看过去，正在升起的太阳从远处商业区的大厦后边露了出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阳光洒在人的脸上，是有温度、力度的。
如果不是在准备考研，那天不过是一个北京难得的好天气。但正是在拼命的奔向考试，才让我重新明白早上的太阳是多么能赋予人希望。
那天早上的太阳重燃了我的斗志，让我有了继续努力下去的勇气。

当然，斗志、希望并不是一切，每个准备考研的人都有各自的坎坷，每个人都不得不克服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最终决定结果的不光是考生们的意志，还有他们的知识和能力。
到了考试那天，我的焦虑情绪终于来到了极点。早早就候在了考场外，手里还拿着用来临阵磨枪的参考资料。像我一样的人不在少数。大家等在考场外边，手里拿着资料，口中念念有词。天气很冷，手指露在外边很快就被风吹僵，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跺跺脚，哈口气，接着继续背。
但毋庸置疑，紧张的情绪无以言表。进入考场前的一小时，我什么都没能记住。再后来等我把书包存好，拿着准考证走进考场的时候，我的大脑当中一片空白。
我想起之前有经验贴，说紧张情绪很正常，深呼吸，什么都不想，自然你就能放松下来，要相信自己没问题。
可我正是太了解自己的水平，才知道自己到处都是问题。
报考京外学校的考生们坐的很近，彼此之间互相询问报考院校、专业。我隔壁桌的一个女生朝我笑笑，似乎是看出来我的紧张情绪。稍微互相通报了情况后，她给我扔过来一块巧克力，让我放轻松，不过是个考试而已。
可是我太紧张，忘了把水从包里拿出来，包已经被考场的巡场老师统一收好，不许再动了。我怕吃了巧克力会口渴，因此也就只是把巧克力装进兜里。
在考场里等候开考的那十几分钟显得无比漫长。手脚冰冷，手心却全是汗。
卷子发下来的时候，焦虑的情绪才稍稍缓解。
两天的考试结束之后，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才感觉自己稍稍回过来点神。我感觉自己考得不理想，但也确实没办法改变什么。这时候双手一摸兜，那个女生给我的巧克力还放在我的兜里，已经化的没了原来的形状。把糖纸剥开，把巧克力送进嘴里，我这才真切的感受到考试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成绩发布。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我连任何跟考研有关的信息都不敢看。一方面是觉得自己考得不好，再看到那些相关的东西时又会回想起痛苦的考研经历，另一方面则是切实的担心自己会失利。感觉这种东西很难说清，但有时候你觉得自己考得不好，也许就真的不好。
家人朋友都安慰我，说肯定成绩会不错的，你看书的时候那么努力了。
可即便努力了，结果仍然不理想，又怎么说？
等待成绩的日子比复习准备更加痛苦。有的时候焦虑发作，夜里一两点钟从床上惊醒，感觉四肢就像是从里往外被抽走了骨头一样，抬不起来动不了地方。心悸、气喘，每一分钟都渴望着赶紧让我知道成绩。
同时我又害怕真的知道成绩。担心真的考砸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间很快就流转到了2月14号，情人节。虽说是15号出分，但又不知道是凌晨还是上午。我决心不想这事儿，赶紧把这一夜睡过去，早上起来踏实看。
因此到了晚上我出门狂跑了会儿步，回家洗澡，又吃了片褪黑素，关上灯，早早就钻进被窝里等着睡着。
然后就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就像薛定谔的猫，不开箱子之前又生又死，简直生不如死。过了一会儿实在熬不住了，爬起来查了一下成绩。
比往年分数线低了5分。
心一下子沉下来了。
但更多的是释然。尘埃落定之后，就会让人能更踏实的思考下一步做什么。

我扪心自问，辞职后悔吗？考研准备尽力了吗？是回到按部就班的生活就当做了几个月的梦，还是努力挣脱活出一个新的自己？
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时间并不站在我这一边。大学转专业一年，毕业后工作一年，即便再能考上，也已经是26岁了。
时间一直都不在我这一边。
但时间绝不应该是阻挡梦想的障碍。
借用已故著名NBA记者克雷格赛格的一句话：
“时间无法购买，不能拿来跟上帝对赌，而且并非无限。时间就只是，你如何度过你的人生。”
我要度过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与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