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10日至12月28日。我准备着研究生入学考试，华中科技大学，数学系。如今，此事已圆满告结。作为一个里程碑的纪念，我把去年的考研经历实录于此。与我而言，其中，有些经验值得圈点，有些心得值得肯定。
青衫磊落险峰行，玉璧月华明
这里借用《天龙八部》的回目词，或许稍有唐突。考研一路走来，没有见到无量玉璧的指引，数学，也算不得心中的神仙姐姐。然而在并非数学系科班出身的背景下，兼有三年浑噩不起波澜的工作履历蹉跎其后，下定决心买书要去攻考数学系研究生。长时间，我难禁心头凛凛之感，行此道，岂不堪比行险峰么？
事情从2014年这个时候说起。春节后返昆山上课，上班不久后的一天，前同事大宇邀约我晚上一起聚餐，我应允了。席间，大宇跟我自然聊起新一年的计划展望，那时恰逢我心绪极为低落，感觉做什么都动不起兴趣，展望或是愿景更无从谈起。大宇试图宽慰我，想让我做一些事实来架空低落的情绪。饭桌上的剁椒鱼头被厨师做得相当辣，大宇不喜饮酒。饭吃到八九分时，或许是给那厚厚的剁椒的十足辣劲所迫，大宇豪兴顿起，跟我说他想考研，要不叫我也跟他一起考吧。大概人经受了一点挫折，做决定就会变得谨慎。考研，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放弃了这件事吗？若没有放弃，再动起这个久违的念头又为何小心翼翼，犹疑难决？
饭毕，以茶代酒。对于大宇这掷地有声的提议，我只能表示由衷的向往。他考研，考数学，我考什么呢？还能是填满了伤痛记忆的中文系吗？绝不能。难不成我也跟着他考数学？这个想法当时只能当笑话来自嘲。我还是饶有热情地听着大宇关于考研实施起来的具体筹划，大宇说他一个人考没动力，需要至少两个一起推进才可行。我只是无奈地笑笑，笑他拘泥于务求有研友作伴，更笑自己前路之渺茫，就是做梦，也梦不到自己的考研路，要走该如何走。
暮春三月，和风丽日着实暖人心脾，情绪，却还停留在冬天。考研的念头也只如展不开花苞的花芽，悄无声息地沉睡着。上班时，对课堂上的学生，我还像以前一样认真。然而，对教研和其他校区琐事，我的态度敷衍了，并且是有意识的敷衍了。这样不行，我明确感到自己亟需调整。趁着这时上课不是很忙，我向校区领导提出了离职申请。想在这春意还未煞尾的时候，坐动车去昆山近邻的几个小城市走走，游目骋怀，调理调理心境。孔尚任在《桃花扇》里描写南明时候的三吴都会，尤借侯方域之口，盛赞这里“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且不论具体景致如何清新，苏锡常一带风物景观整体水平在内地确已属上乘。我的离职申请校区领导同意了，按规定，一个月后可以走人。
哪知变生不测，一周之后，校区高二的学生要备课小高考的科目，学生要上小高考的课，没有小高考科目的老师，怎办？校区一贯的做法，让主科老师发展副科潜力。一位好事领导认定我有文科的优长处，几番苦口好言，让我帮校区分担些责任。不擅长拒绝，真是自己的一大软肋。于是乎，我不可思议地代起了几个学生的历史课。如履薄冰的几周备课上课，学生总算全通过了考试。时间正好也到了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离开校区了，岂知世事终难逆料，波折又起。校区的一位数学老师怀孕了，急需休假在医院疗养。此时没有新招数学老师，她学生的课没了着落，还有几乎每天上课的高三学生，校区领导和学生的班主任殷切的目光，再一次挽留我急人之难，我的拒绝怎么说的出口？这一蹉跎，等那位有孕的女老师回校区，时间已近六月了。哎，还怎么去奢想春深时候小旅行呢？衣冠蝉蜕，濯足沧浪，终是一梦而已。
六月，学生高考后，我本可以无事一身轻地拂袖走人，可自己原来的学生也要立即迎接期末考试了，我不能就此一走了之。此时丢下自己的学生，良心上怎么都过不去。六月中旬，又迎来了自己热盼已久的世界杯，心中的足球热情在盛暑被点燃。生活中，只意识到自己在做两件事，看球和上课。那段时间，睡眠极不规律，经常凌晨睡觉，四点爬起来打开电脑看球，看完球躺一会儿又得洗漱准备去校区上课。坐公交路上，头脑里满是比赛的镜头。整个一天，除了上课，思维都是世界杯模式。坐公交下班回来，脑海里又不断预演着接下来强强对话的比赛盛况。那时，一天也就睡四五个小时，白天的课不论几节照上不误，我不禁惊觉，我还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老，也庆幸自己在这届杯赛上见证了诸多经典瞬间和奇迹时刻。见证了飞翔的荷兰人，超神的乌拉圭人；见证了卡希尔的凌空，哈梅斯的凌空；见证了梅西的绝杀，天使的绝杀。当然，最震撼的是见证了超级马里奥为日耳曼战车带来了阔别24年的金杯。
巴西世界杯给自己带来的足球热情，比大三时的南非世界杯更有过之，这不合理啊。那时候的自己更年轻，何况当时还有寝室里凑在一起呐喊兴奋，为足球狂热的哥们啊。
我想这是自己长时间低落情绪的触底反弹吧。也许，生活，只因为有热爱，才叫生活。
世界杯一结束，已经七月中。旅行不能成行，离职也不能拖了，要走人。暑假的七八月正是校区里挣钱的最佳时机，即使如此，即使受人指责自己干嘛跟钱过不去，我也再不能因这庸俗的魅惑，继续拖延下去了。我反复自问，曾经因为自己的拖延而错失的事情还少吗？理智告诉自己，没有计划的离职是妄人的冒险。此时离职，下一站何去何从，我还没有设想得很明确。心里只活跃着一个不安分的精灵，我已经不属于这里，我要去追求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情，心中热爱的火种，应该去往梦里需要被照亮的地方。
我不能等了，速去职，离昆山。七月底，在好友小路的热心帮助下，我收拾好衣物行囊，邮寄了重如岩石的两大包书，孑然一身，乘上了通往武汉的动车。列车一路西驰，坐在靠窗的座位，单手支颐望着窗外，这次我没有像以往坐长途列车一样，拿出手机看书打发时间。窗外的景致如离弦的箭，大规模地急速后退，显现出一种磅礴而凛然的坚决，我不自禁心潮起伏。人的一生，重要的转折不多，不多的转折，又大多从一列列飞驰的列车起始。试问又有多少人，在拥抱新的人生时，能像车窗外急骤退后的景致那般毅然决然，大勇无惧。
盛暑的武汉，酷热程度实远甚昆山，还好本人不怎么怕热。自己一个人能办好的事情，我不愿意麻烦在武汉的朋友，我在华科附近找了间价格颇不菲的单身公寓暂先安顿落脚。选址在华科附近，跟后来的考研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单纯欣赏华科那靠珞喻路很近的足球场。
后面的路，怎样走下去，我不知道，脚步往前迈出去再说。我暂时没有计划着找工作，乍离了自己待了近三年的昆山，来到不算陌生也绝不算熟悉的家乡所在的省城，心中有百味情绪在炎夏的八月发酵。跟自己说好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趁着心里感触万端之际，我决心在百感交集之中提炼一二，写出几篇作品。这个烈日如炬的八月，日程被写作铺满。
写作的日子过得着实惬意，白天在电脑跟前码字，傍晚时候去旁边的华科足球场踢球，吃完晚饭回来继续码字，我感到莫大的快乐和满足，倏地会有一种错觉，以为理想的生活就只是这个样子了。
临近九月时，我完成了两篇短篇小说。码字的活儿，到这里停滞了下来，继续写作遇到了困境。我惊异地发现，自己只能在自己被打动的前提下虚构出故事，当自己情绪上没有深层的触动，再好的题材，再清晰的记忆，我也没有了热情去绞尽脑汁写故事。就像段誉必须在有激有感的情况下，才能触发真气，使出六脉神剑。我的作品，当真遇到了瓶颈，难以为继。
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
九月初，我搬到了一间离华科稍远的居室，踢球也只能一周一次了。码字进行不下去，我想从我喜欢的作家作品里找点触发动机。这样，我又把自己埋在了小说里，像大学时候经常干的那样。看小说虽好，时间打发得太轻易了。不知不觉，看完两本小说，阻滞写作的关隘似乎还没有打通，光阴流逝的痛惜感，却刺得心里生疼。我不禁自思，沉溺于看小说这样下去，自己到底是在追梦，还是在做梦？
此时，跟大宇网上闲聊，得知他已决心认真复习准备考研，要报考上海师范大学的数学系。他的考研大计算是终于破土动工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给了自己几天放空的时间，思考接下来的打算。可花时间专意考虑这样重大的问题，往往越想越繁杂，得不到任何结果。我心里其实一直清楚，写东西是自己喜欢的，数学也是自己喜欢的。只是之前，我一直有些太单纯的想法，认为数学，这门极为漂亮的科学，用“博大精深”一词来形容，都难以包罗万一的科学，应该只适合于聪明如Gauss、Euler等大数学家去学习掌握。我自忖天资平平，岂敢舍命赴此险途？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在心里做出了一个明确的判定，也许这一年考不了研，但此时学点数学课程总比埋在小说里多少强一些。就这样，我从网上买回来了一般数学系指定考研的两套基础教材，百闲无事，开始学起新课来。一如许多武侠小说里，少侠们被困在石室或者山洞里，见洞壁上绘制的拳经剑谱等武功秘籍，左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秘籍看看学学，消遣度日。
起初，书买回来之后，想着自己自学肯定会碰到不少问题，也找不到老师请教。我在网上花了两三天工夫，费了老大劲下载了两门课的教学视频。看着视频学习了一点内容，我又开始嫌弃视频里的老师讲解太啰嗦，索性全凭自己自学吧，此念一起，心中胆气顿豪。
稍一耽搁，时间已到了十月初。我心想，要从学新课开始准备，这年几乎无法报考了。人家科班出身的，此时或许题都刷了好几轮。这么一想，我没有报考压力，看书反而极为轻松。略作沉淀，写了一点私人文字之后，10号开始，我的看书日程有条不紊起来。
心态确实是个太奇妙的东西，我不是在备考呀，我看书，不断去发现数学定理的简洁与深刻，去赞叹数学思想的奇巧与精妙，新课进展平稳而顺畅。我没有给自己制定严苛的需要费力遵守的作息，每天八点多起床，大约九点开始看书。中午吃了中饭，玩一会儿手机，看看微信动态，翻翻懂球帝，然后接着上午的看。《数学分析》和《高等代数》两套书轮换着看，晚上解决课后习题，大约晚十点多结束。最后还不忘打开电脑，追追剧，看看《生活大爆炸》的第八季有没有更新。看了一天书，给自己醒醒脑，生活需要欢乐多呀。
我不觉得自己是在准备考研，也自然没跟身边的朋友说起看书的事。周末傍晚天气不错的话，还是会跟华科认识的两位球友，肥威和小强，应约去华科踢球。偶尔老友浩哥会在周末叫我去光谷闲玩，我着实不喜欢没事去人多的地方轧路，一般我会反过来约浩哥，过来我这边吃饭。
十一月初，研究生入学考试初试报名开始，昆山的大宇在QQ上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呢？我新课都还有几章没学完。此时，我逼问自己，难道今年就真不报考了么？虽说课程还没学完，我还是能在心里预知，后面的课程自己自学学下去应该没多大问题，数学，没自己想的那么难。要报考，不就是二百块的报考费么？考不上也完全在意料之中，先报了试试看吧，就当给大宇陪考了。报哪所学校呢？既然反正考不上，报个有难度的学校，若不成，败了也甘心。华科离我住的地方最近，来武汉了也一直在华科踢球，心里早已颇喜欢华科的球场，就华科了吧。
完成网上报名后，看书还是看书，心里对看书一事却起了变化。尽管不相信自己能考上，我又怎能不在心里萌发出一丝丝考上的期许呢？既有期许，哪怕柔弱如肥皂泡一触即碎，可要是万一不小心实现了呢？想到此，我决心付出把这期许变为现实的努力。
接下来的看书，要纳入备考的计划，我该更加抓紧时间了。心里的发条上的紧，人容易感到沉闷和难受。我发现，自己的自律能力，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我身边没有研友，没有考研环境，强行把自己逼得紧，这颇有难度。我试着把闹钟定到六点半，可事实是闹铃一响，我怨这闹钟响得太早，关掉它，模糊的意识里暗许自己再睡一小会儿就起床，哪知一觉醒来看手机，已经快九点了。不慌不缓从床上爬起来，心里对自己没有多少愧疚，只觉得这一觉睡得真好。
一天看书时间被压缩了，怎么办？不去管它，能学多少是多少，接着昨天的来。以前在培训学校给学生上课，会感慨太多学生的学习需要严格的自律。想到此，我不觉窃笑，其实自己一个人学习时，自律也是一件极不靠谱的事。
早上起不来归起不来，我在有限的看书时间，还一直保持了很高的专注和不错的效率。也许仅此两点，才是自己能够坚持着自信走进考场的关键因素吧。
十一月中旬，我的新课学习告一段落。这时候，我从网上买回了两本推荐较好的习题册，进入复习刷题模式。此时，我不止专业课毫无把握，英语和政治两门公共课，还没动头。时间不争取不行了，可早上早起又太困难。没有办法，社交太费时，我不得已，婉拒了华科二位球友的几次约战，推掉了浩哥几次聚餐邀请。然而，之前看书既然没让他们知道，后面要复习备考，我也不想惊动他们的额外关注。
这段刷题的时光，我几乎能在每一天感受到自己知识和能力上的进步。当然，乐在其中，苦亦在其中。没有人真心会喜欢孤独，走上了有些路，孤独是散布于路途的雾，呼吸可感，充塞胸臆四处。
枯对一天数学题，每天说话不超过十个字，也仅限于一日三餐买饭时，对饭店老板吐出的餐点上的名目。嘴上无言，脑子里却大言侃侃，时现振聋发聩之语。这就是鲁迅所谓“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的缘由吧。我以为，忍受孤独，实质只是接受自己感情自我表达断线的现实。
十一月的一天，浩哥打电话给我，他要准备买房了，当时，我正在琢磨一个函数项级数的收敛问题。霎时间，面对我和他所处情境之迥异，我觉出了摆在眼前赤裸现实的讽刺。我想，此番考研，如若能有个好结果，再去读书，也一定与应届毕业读研大有不同。后一个月的一天中午，浩哥去万科付首付兼办贷款，他打电话让我陪他同去，我舍下了宝贵的半天复习时间，陪他去了。买房的经历，自己以后也速将面临，陪他此行，只在提醒自己，时时不忘着眼现实，即便今后做学术。
十二月初，我才开始复习英语，给英语的时间也极少，每天两小时左右。我选择精做两篇阅读理解，然后选捡《英语文章》上一篇自己喜欢的文章读一读。幸喜自己英语略有基础，我相信只要保持阅读的感觉，英语及格应不成问题。政治复习给的时间就更少了，我从十二月十号才开始，就半个月的时间，去考场时，近于半裸考的状态。实在没有办法，我准备的时间太短，专业课又对总分贡献太大。
数学两门专业课习题册刷完一遍后，复习日程进入了针对性最明确的真题通关。我从网上下载了华科近十年两门专业课的真题试卷，大部分题都无法在网上找到现成的答案。这也成了检验自己前两阶段复习效果的绝好机会。好在结合教材和习题册，加上不懈不馁的思考。久攻之下，两门课的真题几乎全部获得解决。复习末段，只感觉一个个以前含糊困惑的问题，被势如破竹般攻克。吃饭睡觉时，头脑中也不自觉不断反刍考题的解题思路，我的应考勇气与日俱增。此时，离应考只有三四天了，我又将做过的真题分类整理，对于重复出现的高频考点，回到教材反复咀嚼加深印象。
考试前一天，我心里这样预想着专业课考试，如果华科两门专业课的出题，能按往年的规律，保持以往的风格和难度，我通过初试，应该没多大问题。对比几个月前报考时，毫无胜算的心态，此时，我虽说心里有了些许把握，却没有窃喜，万一华科出题风格有变，又有谁能预知？
考完头一天的两门公共课，我没太大感觉，及格应该很随意。第二天就要考专业课了，这才是于考研一役而言，死生系之的两门考试呀。这天晚上，我还是把两沓专业课试卷，从头至尾，迅速翻阅一遍，同时，脑子里不断反馈每个题目的知识点和具体解法。过完最后一遍专业课试题，时间还早，我不想立马睡觉，潜意识好像还觉得专业课有什么不足。我又随手翻开两本练习册，这两本册子里面题目加起来有将近两千道，我哪能再有时间全部重温一遍。也许是天意凑巧吧，我从两本书里各选捡了几道自己印象不很深切的题，仔细参详了一番。第二天考试拿到考卷，我不禁惊叹自己竟能有如此运气。《数学分析》的一道反常积分收敛的证明，还有《高等代数》里的一道正定矩阵与上三角矩阵的证明，居然正好在我前一晚的习题册翻阅过程中出现过！
该怎么解释“运气”，这个人人欣羡的好东西？我们都听过“越努力，越幸运”这句箴言。也许，听到一句箴言，而后去赞许其中的真理成分，并不能让人变得更聪明，更有智慧地去应对世事。可是，当我们用自己的行动，去证明了箴言所包含的真理，这感觉，实在无法更美妙。
如果考前那一晚，我没有去翻检习题册，没有去留意那几道自己印象不深的题目，也许考场上的那两题，我最多只能证出一半。或许最后也能考上，但绝不会有考完后踌躇满志的欣悦与踏实。
华科专业课的出题还是中规中矩，没有刁难我，恰好我又有幸巧遇原题。考完第二场从考场出来，脑海里反复回顾着刚才的考试解过的每一道题的重要细节。坐公交回来，我对自己这一天的发挥颇为满意，该拿到的分应该都拿到了。从公交车下来，我不禁一阵长笑，脑子里浮现起了一个画面。《肖申克的救赎》里，Andy在雷雨夜爬过五百码的下水道越狱出来，光着身子在河沟里，仰天发出阵阵狂笑……
等成绩的日子，我用看书和谁懒觉打发过去。二月九号，专业课成绩出来。下午五点，我打开报名页面，心里没有预想的那样紧张。我等的，只是看最终结果，与心中较为明确的预期是否符合。
《数学分析》：135；《高等代数》：124.
Aced it！
激动与振奋，裹挟着半年来的多艰多难的点滴回忆，一并翻涌于心头。过去几个月还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被自己气贯长虹地实现，我享受这种排山倒海般做出证明题的感觉。不用关心复试分数线，就可以安心去准备复试，游刃有余而好整以暇的感觉，那是真好。
后面的复试，就没太多好赘述了。按部就班，事与愿谐，我顺理成章出现在了录取名单之列。
虽万千人吾往矣
不想多加凸显自己履历的不同，如果我是特别的，那么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此后的很久，我只愿将自己努力实现为一个合格的数学研究者。数学，为什么是数学？
数学漂亮。我以为，几乎没有其他学科能把简洁与深刻之美结合得如此浑然天成。当然，文学也漂亮，较之文学“诗无达诂”的模糊美，数学那精微有力的确定感，做起研究来，似乎更容易显现出真理的本质品格。
数学有用。诚然，平素生活所需要的掌握的数学知识，完成义务教育阶段已经足够用了。再往深了学，除了应付升学考试，实无大用。数学的可用处，或许分为至简至繁，程度悬殊的两极。至简仅用于识数知量而已，至繁那就到了精英阶段，大千世界经世致之学用无所不包的方方面面了。而我们多数人所掌握的中等程度数学知识，现实情况，确实难堪大用。但数学这门科学，或许正如庄子与惠子所辩的“大瓠之种”，我等一般人实在“拙于用大矣”。
能选择数学作为自己的学术起点，虽经历了三年的世事颠仆摇晃，我依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从过来的今天回望当时的考研历程，我才感觉考华科数学其实不算难。我谂知，考上才是起点，后续的数学学习和研究，会有无数千难万难的问题，在前方等着自己。我想，做研究的难度应该不至于轻易击溃自己，而热情的湮灭最能毁灭一个人。如今我能做的，唯有将方兴未艾的区区热情，倾力献给数学。
考研，于我究竟是有何种意义的事情呢？路遥在《人生》里借用了柳青《创业史》这样一句饶有深意的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我这样想，考研，考博，出国，或者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其实都属于重要的事情，但却算不得人生最紧要的几步。对于一个不怠于自我努力的人而言，重要的事情，尽管重要，一两次机会失去了，以后仍可以通过自己不懈的执著追求去获取。
人生长河中，紧要的几步，不止要靠执著，还要看缘分。机缘一旦错失，紧要的几步便走错了。后面任你如何深悔痛悼，使出把石头捂热的决心去追悔挽留，那错失的，终究成了永远的失去，再也无法回头。追思远逝的过去，只剩下不尽的慨叹，“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不获回生之药……”
很久没有写过公开的文章，自然，嘤鸣于此，为求友声。去年考研一事，连我远方几个极好的朋友都没有告知，确是不该。偶尔同好友闲聊，时常被问及自己为何疏于更新朋友圈和QQ动态，只因我忙时太忙，闲时太懒，微末小事，总觉不足挂齿分享。又可能是自己太容易习惯沉默的缘故吧，有了新的稍大一些的动向，在事未竟之前，我以为，也许，无事即是好事。
故特撰此文，以示之旧雨同窗。
2015年3月24日草成于武汉
发表于 2015-3-26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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