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四大家是一个重要的考点,其中的关汉卿、马致远、白朴和郑光祖都可以单独出题,而由由于这些剧作家本身的作品很多,其作品,也可以单独出题。而这些作者本身,也是弹性比较大的,可以考各种分值的题型。因此,我们对于元曲四大家要有一个全面的把握。
今天小编给大家梳理一下,元曲四大家之一的马致远的相关情况,供同学们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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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致远作品的类型、特征与意义探析
马致远,号东篱,大都(今北京)人。在隋树森主编的《全元散曲》中,马致远今存小令115首,套数16首,残套7首。在马致远的散曲作品中,最常见的艺术特点之一就是用典。据薛美霞在《马致远散曲的用典内容、形式及特点探析》中不完全统计,马致远的130多篇散曲作品中有将近200多个典故。刘勰在《文心雕龙》里对用典下的定义是“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简言之就是借古论今,援古证今。用典既要效法前人的文意,又要推陈出新,在理解的基础上对典故进行适当改造,糅合情感,妥帖表达,不露痕迹,如此方为上乘之作。马致远散曲作品中的用典恰是如此。在元代统治者废除科举和民族歧视的政策下,许多饱受儒家传统文化熏陶的知识分子才高运蹇,因此有“十儒九丐”的说法,这些落魄文人将自己的愤懑失望、怀才不遇写进诗词,而用典则成为他们不露痕迹地寄托情感的最佳选择。东篱先生很多作品的创作动机就是如此,他的散曲用典颇多,意蕴深刻,类型多样,将其进行了一个分类,按内容分为“稽古”“引经”;按形式分为明用、暗用、正用、反用、化用。 用典的益处毋庸置疑,然而近来学术界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声音:“用典适用于所有文类吗?”“怎样用典才能恰到好处?文章的用典究竟起什么作用?” 一、马致远散曲用典的类型 学术界对用典类型的研究比较细致也相对统一。吴琳在《析用典》中将典故按内容分为“稽古”“引经”两类,按形式分为明用、暗用、正用、反用、化用,这是比较全面的分类。薛美霞的《马致远散曲的用典内容、形式及特点探析》也承袭和借鉴了这种分类方法。张晓静在《<文心雕龙>用典探析》中认为用典的表现形式分为“事典”和“言典”两种,这两者表达的含义与吴琳的“稽古”与“引经”大同小异。梁秋生在《浅谈诗词用典的类型和方法》中介绍了三种用典方法:直用、隐用、正用,其中的直用和隐用分别对应吴琳在《析用典》中的明用和暗用,两者的含义基本上也是如出一辙。 (一)按内容分 稽古,“也叫‘用事’,就是引用历史故事、运用前人事迹,从中借某种特定含义来表达作者情怀”。简言之,就是指“援引古人的事迹来证实自己的论点”。马致远的散曲作品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有引用古人故事或含蓄或直接的表达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和历史观。这是一种借古论今、援古证今的手法。借古,援古是手段,喻今,证今是目的。马致远多采用这种手法也与当时的时局有关,元朝统治者废科举,轻汉人,饱受孔孟之道熏陶的汉族知识分子拳拳治世之心得不到重视,社会地位更是不堪一提。文人们对时政的不满只能隐约含蓄地通过诗文、借用典故来折射和表现,一腔愤懑与抑郁之情只能深深地埋藏在这些相似的典故里,马致远稽“古”抒己怀正是这一方面的体现。马致远一生饱经沧桑,早年热衷功名,渴望大展宏图,晚年却选择远离官场,归隐山林。因此,马致远散曲中“稽古”中的“古”分为两类:一是斗志昂扬、力争上游之类的典故。[南吕·四块玉]《临邛市》中的“汉相如便做文章士”,[双调·拨不断]《叹寒儒》中的“读书须索题桥柱”等都为意气风发之人、建功立业之事;二是遁世遗荣、餐松饮涧的典故。[双调·拨不断]《菊花开》中“伴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似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双调·拨不断]《浙江亭》中“子陵一钓多高兴,闹中取静”皆为隐士归隐山野之事。 引经,“主要是指引用前人典籍中的语言,阐明自己的观点,所引之言往往为人们所熟知”。简单的来说,就是指“援引古代圣贤的言辞”。当然,引经并不仅仅拘泥于圣贤之言,而是一般著作皆可引用。马致远深谙此道,善于借用前人优美的词句篇章,吸取精华,再加上其已臻化境的文学功底和深切独特的感悟体会,所以引经据典往往是得心应手,浑然天成。[仙吕·青哥儿]《正月》“照星桥火树银花”就是化用唐朝著名诗人苏味道《正月十五日夜》中的“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南吕·四块玉]《恬退》中“三顷田,五亩宅,归去来”,化用陶渊明与污浊官场毅然决裂的宣言《归去来兮辞》中的“归去来兮”,手法高超,巧用词句,韵味自然。 (二)按形式分 明用典故,指“借其意而明用之。即对典故作出较为明显的概括或引述,使读者一看就知道”。 如[仁双调·庆东原]《叹世》中,“阴陵道北,乌江岸西,休了衣锦东归。”明用项羽阴陵迷道、垓下之围的典故,表达了作者的历史观和英雄观,成败兴衰不过是南柯一梦,英雄豪杰不过是过眼云烟。[双调·夜行船]《秋思》中“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中引用唐代名臣裴度在洛阳修建绿野堂和曾做过彭泽县令的陶潜参加慧远高僧组织的白莲社的故事。[般涉调·耍孩儿]《借马》中则借用三国名马关云长坐骑赤兔马和张飞坐骑乌骓马的典故,马主人将自己的马与历史上名马相比肩,侧面烘托出马主人对自己的马珍之爱之。 暗用典故,是指“假定读者通晓古籍,用不着说明是谁的事迹”。[双调·夜行船]《秋思》中“看钱奴更做道你心似铁,争辜负了锦堂风月”的“看钱奴”和“锦堂”就是暗用典故的范例之一。“看钱奴”出自于元代戏曲作家郑廷玉的杂剧《看钱奴》中所创作的一个为富不仁、刻薄贪婪的人物形象,“锦堂”暗用的是宋韩琦在相州故乡筑昼锦堂的典故,后用来泛指富贵人家的第宅。这类典故不如明用典故清晰明显,而是隐藏在文章之中,往往需要读者具备一定的知识量辅助理解。 正用典故,是指“所运用的典故与其作品的题旨相符合”。[双调·拨不断]中“菊花开,正归来。伴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似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起首两句,就运用了陶渊明归隐的典故,紧接着写自己所交之人都是慧远高僧、鹤林殷天祥、名士孟嘉之辈,就像杜工部、陶渊明、李白这些杰出的诗人一样,在大好河山,在山林田野,饮酒赋诗,纵情高歌。如此美妙的田园生活,身处其中,好不快活!作者正用典故,以隐士风流人物自比,道出自己辞官归隐的缘由,表达了归隐田园的志向乐趣。 类似的还有[南吕·四块玉]《恬退》中“三顷田,五亩宅,归去来”,化用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的典故,“归去来”也俨然成为隐士远离官场醉心田园的代名词,与作者“恬退”的美好意愿相一致。 反用典故,即指“不用典故本身或为人们所公认的普遍含义,而用其相反的意义,即所谓‘翻前人作’,或‘反其意而用之’,借以抒发一种与原典相反的思想感情和见解,得出一个与通常评价完全相反的判断”。学者马丽梅在其论文《苏轼诗用典研究》中将反用称作翻案,“指对历史上同一件史实,作出与前人或大多数人不同的判断”。马致远为了表达功名利禄恰如电光石火,瞬息即逝,经常引用锐意进取之典故表达相反的意思。[双调·蟾宫曲]《叹世》中的“项废东吴,刘兴西蜀”,却转眼变成了“梦说南柯”,反用其意,功名成就、鲜衣美食不过是南柯一梦、过眼烟云。[双调·清江引]《野兴》“会作山中相,不管人间事”两句也大有深意,这里的“山中相”指的是南朝梁代的陶弘景,梁帝数次欲聘弘景入朝为官,陶不应,然梁帝每有军国大事常传信咨询,时人称其为“山中宰相”。马致远在此并不像大部分人一样羡慕陶弘景的“归隐”,反而却带那么点讥讽之意。正面说自己要做一名山中宰相,再也不管世间纷扰。话里话外的潜台词就是陶弘景并不会做山中宰相,因为他仍然心在朝堂,在“管人间事”,所以就称不上是真正的恬淡无欲、超然物外。这人貌似山间隐士,实则红尘未断,仍受世俗困扰。作者将原典之意完全推翻,呈现了自己独特的见解,表达出对红尘的毫不留恋和彻底的隐退思想。因此,恰切地反用典故,不仅可以表达自己新颖的观点,不落俗套,还能启发读者进行别样的思考。 化用典故,是指“以前人语句为基础,对其加以变化翻新,与自己的作品融为一体,借以表情达意”。[双调·拨不断]《布衣中》的“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两句则是化用晚唐诗人许浑《金陵怀古》中的颔联“松楸远近千官冢,禾黍高低六代宫。”马致远前后颠倒一下位置,但是韵味却迥然不同。史良昭在《元曲三百首全解》中对两者的一个对比赏析非常恰当准确,他评价道:“许诗的‘楸梧’一联是针对‘金陵’一地而描绘的专景,借此写景含蓄地表现‘英雄一去豪华尽’的主题,而马曲借用则情急语破,用以展示对古今历史中一切‘英雄’‘王图霸业’的否定。下句紧接的‘一场恶梦’,更是势如破竹地为这一否定再添一个惊叹号。‘六代宫’‘千官冢’,无不体现着‘王图霸业’的影子。 所以虽是借用成句,却直有‘语若己出’的效果。”化用前人诗句并将自己的感情融入其中,稍加改造焕发新意,马致远的用典手法已然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综上,马致远散曲用典颇密,种类齐全,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几种类型的用典之间并不是单一的非此即彼的关系。例如“引经”和化用典故这两种用典之间就有相通之处,前者援引的同时也会适当化用,不露痕迹,而化用典故本身就具有化用生新之意。还有马致远明用的一些典故在具体语境中又具有相反的含义,明用和反用两种用典同时存在于一句话中。所以,由此可见,典故之间的关系并非完全独立、泾渭分明,在实际运用的过程中也有延伸交互之处,其目的是共同为主题和情感服务。 二、马致远散曲用典的特征 自古以来,用典是诗词中备受作者青睐的一种修辞手段,这不仅因为诗词本身具有含蓄深远、篇幅短小的特征,更是因为用典带来的无与伦比的艺术效果。诗词用典适当,则能使作品言简意深,词华典赡、耐人寻味。马致远的散曲作为一种雅俗共赏的新体诗,更是兼备以上三种审美特征。 (一)言简意深 言简意深的审美特征,其实很大程度上是由诗词的结构形式决定的,诗词篇幅短小有限,这就要求文辞必须高度凝练、简洁,用极少的语言去呈现丰富的内容、表达深远的含义。而用典则成了诗词家的最佳选择,因为它不仅可以简练地概括发生的事情,更能够恰如其分地抒情达意,使其变得意味深长。 [双调·拨不断]《叹寒儒》中云:“题柱虽乘驷马车,乘车谁买《长门赋》?且看了长安回去。”短短两句,包含了两个历史著名人物的典故,司马相如题桥柱、作《长门赋》,才能卓绝,受到帝王宠幸;孟郊寒窗苦读,进士及第,春风满面,意气风发,然而作者紧接着感叹的是,很多寒士并没有司马相如和孟郊那样的好运气,即使如历史名人一样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也无法施展,不能得到朝廷的赏识和重用,含蓄地体现了元朝文人沉沦下僚、不为世用的普遍遭遇,表达了作者对统治者轻视贤才的深沉控诉和怨忿之情。 [双调·夜行船]《秋思》中第五支曲云“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时光短暂,转瞬即逝,这里借用一个羲和驾日车的典故作比喻,形象生动,准确妥帖。“不争镜里添白雪”反用李白“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的意思,引出“上床与鞋履相别”这句玩笑,很容易使读者联想起那句民间俗语“今晚脱下鞋和袜,不知明天穿不穿”,作者把这句俗语的意境化繁为简,便塑造成为耐人咀嚼寻味的哲理名言,表面上看是真正的大彻大悟,看淡生死,其实不难读出这句玩笑背后隐藏着的作者的心酸和伤感、不甘与无奈。紧接着马致远在明白这一切道理后,表明自己难得糊涂的处世智慧——“鸠巢计拙”,这一切的铺垫,引出了下曲作者对人生深刻的思考与领悟,功名利禄、是非成败皆为身外之物,与其羁绊于名缰利锁,不如寄情山水、自在行乐。第五支曲单单化用两个典故,就清晰地表达了马致远晚年时期平淡朴素的人生追求,起到了辞简意足的效果。 (二)词华典赡 马致远的散曲作品颇多用典,这些典故的运用使原本比较直白浅俗的散曲变得文雅富丽,词华典赡,增加了语言的色彩度,丰富了作品的文学性。 [南吕·四块玉]《浔阳江》中“送客时,秋江冷。商女琵琶断肠声。可知道司马和愁听。”月色清冷,深秋江畔,送别友人,歌女弹着忧伤的乐曲,时间仿佛倒流,好像见到了当年唐朝诗人白居易贬谪江州时,浔阳江头夜送客,写下一曲《琵琶行》的情景。白居易的《琵琶行》文辞优美,以情动人,成为传世名篇后,凡路经浔阳江的文人骚客都会情不自禁的缅怀起白居易这位一度被贬的诗人。马致远仕途偃蹇,命运不济,如今身临其境,郁郁不得志的遭遇,使他与古人间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典故的运用,使这首小令言辞典雅,情深意切,丰盈了作品的意境。 [双调·湘妃怨]《和卢疏斋西湖》中“雨中楼阁烟中寺,笑王维作画师。”王维是唐朝赫赫有名的妙手丹青,西湖画桥烟柳,美不胜收,连王维笔下的山山水水竟也无法与之相比,足以侧面衬托出作者对西湖景色由衷的喜爱与赞美。历代歌颂咏赞西湖的作品数不胜数,然而马致远另辟蹊径,引用人物典故,让人眼前一亮,不禁联想起连王维笔下的山水都无法比拟的景色该有多美?这处用典实在绝妙,使整首小令增色不少,清新典丽。 [双调·夜行船]《秋思》中首句“百岁光阴一梦蝶”,用了《庄子·齐物论》的典故,“百岁”与“一梦”相对应,在突出石火光阴,百年一梦的恍惚之感的同时,又增加了词藻的妍丽之色,还与此曲其他各句构成押韵。王世贞称赞曰:“马致远‘百岁光阴’,放逸宏丽,而不离本色,押韵犹妙。”沈德符更是高度推崇:“若散套,虽诸人皆有之,惟马东篱‘百岁光阴’、张小山‘长天落彩霞’为一时绝唱,其余俱不及也。” (三)耐人寻味 除了结构、语言等基本审美特征以外,相对更高层次的审美特征而言,典故在具体语境中的含义有时很难被迅速精准地把握。它需要读者去反复揣摩,体察深意。显而易见的是,用典这种修辞手法学习和模仿起来难度并不大,但是要想做到将典故变得别具深意、耐人寻味却并非简单之事。马致远在这上面却游刃有余,挥洒自如,做出了很好的示范。 [南吕·四块玉]《凤凰坡》云:“弄玉吹箫送箫郎,送箫郎到青宵上。到如今国已亡,想当初事可伤,再几时有凤凰。”此曲运用“萧史弄玉”的典故,这个典故本用于男欢女悦,夫妻恩爱之题,可是在这里却读出了一种黍离之悲。但需要强调的是,这里马致远并不是真正地表现亡国之思,而是对蒙古军统治中原,民族矛盾激化,汉文化传统逝去的怅惘哀痛,是对重武轻文、重蒙轻汉的时代背景下,汉人时乖运舛、数奇不遇的深沉叹息。“再几时有凤凰”,更是表现人生理想失落、可望不可求的一种悲哀心理,是理想中“九天雕鹗飞”与现实里“困煞中原一布衣”的鲜明而又无奈的深刻对照。用典加深了此曲的悲剧氛围,吸引读者去探索和想象东篱先生矛盾痛苦的内心世界。 三、马致远散曲用典的意义 (一)解构信息剖析情感 典故是一个民族文化的浓缩和沉淀,用典是对民族文化的别样传承和诠释。一个典故的生成,总是寄托着人们特殊的道德认知和情感经验,这就决定了当人们互相对一件事物产生相同的认知,抑或是情感在某一时刻达到高度的共鸣,选择用典则是传达信息、宣泄情感的最佳方式之一。读者通过作者引用典故所传达出来的信息进行解构推导,探寻文本背后的深层意蕴和情感维度。 [南吕·四块玉]《天台路》中“采药童,乘鸾客”,引用了刘阮入天台山采药遇到两位美丽仙女并一起生活的故事。南北朝时代,狼烟四起,烽鼓不息,百姓对平静安宁、安居乐业的生活心怀向往,于是一批描写避世绝俗、追求美好生活的作品便应时而生。紧接着“怨感刘郎下天台”这句是转折之笔,“怨”字清晰地表现了作者的主观态度——不理解刘阮两人还乡恋世的选择,最后一句“谁叫你回去来”,化用晋人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的句子,通过两者一入世一出世的对比再次强调作者的观点,寄托了作者的主观情感,即对理想境界的向往和对现实俗世的不满。典故在语境中的解构意义诸如此类,可见一斑。 (二)适度用典精准传情 毫无疑问,用典具有独一无二的优势,这种优势,使得无数文学大家都青睐于此种表达技巧。例如马致远、苏东坡、辛弃疾等都长于用典,推敲典故,寄存情感,无形中推动了典故文化的传承和发展,这是它的积极影响;然而,它的负面效果也不能视而不见,文坛用典堆砌、雕章琢句、弥见约束的现象仍然存在,甚至有些典故过于晦涩,造成理解的难度,设置了阅读障碍,将一部分读者无形中“拒之门外”,从而缩小了受众面。例如李商隐的某些无题诗,南朝刘宋时的颜延之、南宋吴文英的某些诗作。因此,用典不是文章的万能圣药,像马致远[黄钟·女冠子]套曲这样用典密集并能准确传达出思想情感的佳作毕竟是凤毛麟角。 [黄钟·女冠子]套曲作于马致远思想未成熟时期,欲归隐田园又流连功名,欲遗世独立又“尘根未断”,纠结、矛盾、挣扎,万千思绪,复杂难言。所以马致远在这首曲子里所用的典故比他其他的散曲都要多,他仿佛是在这些历史典故里寻找答案,寻找放弃的勇气,寻找隐退的理由。最终,他豁然大悟,不论是半生寒微终遇明主的姜子牙,还是才华横溢却一生未达的孔仲尼,都是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所以不要计较得失,一切都会如南柯一梦,过眼云烟。密集却又适度的用典,将马致远在感悟生死,看淡名利的过程中的一番矛盾心情精准地传达了出来。 恰到好处的用典,可以精准地传达作者欲表达的思想情感。但是,如果滥用典故或一味求新,则会适得其反。国学大师王国维对滥用典故来代替原字十分反感,他在《人间词话》里推崇南唐后主李煜的词,认为其词自然本真,情感真挚,相反却觉得吴文英的词平平淡淡,甚至颇为不屑,“梦窗以下则用代词更多”,这与吴过分追求典故,造成意境晦涩难解离不开关系。综上所述,不论是从实用角度还是审美角度来说,用典能使作品言简意深,词华典赡,耐人寻味,大大增加文学性和趣味性,但需要注意的是,万事都是过犹不及,用典也是同理。典故的运用必须恰切适度,否则全然靠典故堆砌,不仅读来拗口生涩,失去原有的美学价值,而且会造成读者阅读受阻,无形中降低作品的吸引力,削弱作品的趣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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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致远神仙道化剧
元杂剧中的神仙道化剧集中体现了道家思想。马致远以写神仙道化剧而出名,后世贾仲明为他写悼词《凌波仙》:“万花丛里马神仙,百世集中说致远,四方海内皆谈羡。战文场,曲状元。姓名香贯满梨园。”马致远著有杂剧15种,完整保留至今的有《破幽梦孤雁汉宫秋》《江州司马青衫泪》《半夜雷轰荐福碑》《西华山陈抟高卧》《吕洞宾三醉岳阳楼》《马丹阳三度任风子》《邯郸道省悟黄粱梦》7种,后4种(以下简称《陈抟高卧》《岳阳楼》《任风子》《黄粱梦》)是神仙道化剧。他在剧中或叙隐逸情怀,或话宦海风波,或写世事险恶,或描世外欢快,皆流露道家的超尘出世、修身养性的思想倾向。 一、道家思想的呈现 道家以老庄思想为根基,主张出世隐逸,追求思想解放和个性自由。受道家思想影响,马致远在剧中表达了对出世的向往,对世俗争名夺利的鄙弃。 1.去欲而至隐逸 老子提倡“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元代以道家思想为根基的全真教派提倡寡欲,乃至禁欲。“断酒色财气攀缘爱念忧愁思虑。”马致远经历了求而不得的痛苦,尝遍了人情冷暖,看透了世态炎凉。《黄粱梦》中吕洞宾(吕岩)卖阵受财,私自还家,落得迭配沙门岛的下场。吕洞宾本是兵马大元帅,但在两军对阵时因金钱而迷失自我。《老子·俭欲第四十六》说:“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马致远在道家清静无为、知足寡欲思想浸润下唱出:“酒恋清香疾病因,色爱荒淫患难根,财贪富贵伤残命,气竞刚强损陷身。”(见《黄粱梦》第1折《后庭花》)“出家儿心地本清凉,怎禁得直恁般闹攘,便是一千年不见也不思量。”(见《陈抟高卧》第4折《收江南》)倡导舍弃红尘俗世的功名利禄,在自然山水间寻求真正的快乐。 马致远对宋初隐士陈抟的追慕、对东晋陶渊明的艳羡体现于任屠夫的唱词———“高山流水知音许,古木苍烟入画图。学列子御风,子房归道,陶令休官,范蠡归湖”(见《任风子》第2折《双调·新水令》)。马致远多次借剧中主人公之口表达对道家隐逸生活的向往。“身安宁静蝉初蜕,梦绕南华碟正飞。卧一榻清风,看一轮明月,盖一片白云,枕一块顽石。直睡的陵迁谷变,斗转星移。长则抱元守一,穷妙理造玄机。”(见《陈抟高卧》第3折《三煞》)“我虽不曾倒骑鹤背上青霄,今日个任风子积功成道。编四围竹寨篱,盖一座草团瓢。近着这野水溪桥,再不听红尘中是非闹。”(见《任风子》第4折《双调·新水令》) 马致远半生困苦,在散曲《南吕·四块玉》的《叹世》中言:“带野花,携村酒,烦恼如何到心头。谁能跃马常食肉?二顷田,一具牛,饱后休……几叶锦,一片绸,暖后休。戴月行,披星走,孤馆寒食故乡秋。妻儿胖了咱消瘦。枕上忧,马上愁,死后休。”从几部作品中可以看出马致远的出世之心及对名利的摒弃。《陈抟高卧》中世外高人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为真命天子指点迷津。皇帝邀请他入朝为官时,他非常清醒。“三千贯两千石,一品官二品职,只落的故纸上两行史记,无过是重茵列鼎而食。虽然道臣事君以忠,君使臣以礼,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敢向那云阳市血染朝衣。”(见《陈抟高卧》第3折《滚绣球》)“鸡虫得失何须计,鹏鷃逍遥各自知。看蚁阵蜂衙……光阴似过隙白驹,世人似舞瓮醯鸡。便博得一阶半职,何足算,不足提。”(见《陈抟高卧》第3折《二煞》)《黄粱梦》第1折《醉燕儿》中,吕洞宾感叹:“功名二字如同那百尺高竿上调把戏一般。性命不保,脱不得酒色财气这四般儿。笛悠悠,鼓咚咚,人闹吵,在虚空。”《岳阳楼》第2折《乌夜啼》中,吕洞宾道出尘世挣扎的人们“都只为半张字纸,却做了一枕槐安”。 老子追求返璞归真,回归清净自然。马致远写出了回归自然的平和喜悦。《陈抟高卧》第2折《隔尾》中陈抟唱到:“则与这高山流水同风韵,抵多少野草闲花作近邻,满地白云扫不尽。你与我紧关上洞门,休放个客人,我待静倚蒲团自在盹。”愿与野草闲花为邻,清风明月为伴,享受山林之美。马致远在其他3部神仙道化剧中对世外仙境的描写寥寥几笔,但在《黄粱梦》第1折中连用几支曲子,借东华帝君之口道出仙界自然美好的生活图景,如: 上昆仑,摘星辰,觑东洋海则是一掬寒泉滚,泰山一捻细微尘。天高三二存,地厚一鱼鳞。抬头天外觑,无我一般人。(《金盏儿》) 我驱的是六丁六甲神,七星七曜君。食紫芝草千年寿,看碧桃花几度春。长则是醉醺醺、高谈阔论,来往的尽是天上人。(《后庭花》) 俺那里自泼村醪嫩,自折野花新。独对青山酒一尊,闲将那朱顶仙鹤引。醉归去松阴满身,冷然风韵,铁笛声吹断云根。(《醉中天》) 俺那里地无尘,草长春,四时花发常娇嫩,更那翠屏般山色对柴门。雨滋棕叶润,露养咬苗新。听野猿啼古树,看流水绕孤村。(《金盏儿》) 庄子倡导的清静无为的核心是保持纯正的心性和空明的心境。全真教提倡“先性后命”的内丹学强调收心降念以达到清静状态。马致远在剧中对清静无为的追求是他在困顿处境中与社会和解的一种方式。 2.道本长存,浮生若梦 《庄子·刻意》提出:“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庄子·齐物论》称:“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这句话是“浮生若梦”的最早出处,死生之辨如梦觉之分,纷纭变化,不可究诘。除神仙道化剧之外,马致远在散曲作品中也有人生如梦的看法。如《双调·拔不断》:“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河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噩梦!”《双调·新水令》中《题西湖》:“繁华一梦天来大,风物逐人化。”《黄钟·女冠子》中《枉了闲愁》:“恰似南柯一梦,季伦锦帐,袁公翁牖。”《庄子·杂篇·盗跖》云:“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瘐死丧忧患,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操有时之具而托于无穷之间,忽然无异骐骥之驰过隙也。”庄子认为,人生苦短,不该为功名利禄而盲目奔波,应保持本心,追求永恒美好的精神世界。马致远深得其精髓。 马致远还受全真教成仙观的影响。“人间须臾变灭,蜃楼欹侧海涛翻,暂时光景。转身休,百岁如弹。”(《答陇州防御婓满镇国》)丘处机以此表达人生短促、世事虚幻易变。道教将人生价值定位于超脱尘世、得道成仙。“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落花》)马致远产生了隐逸想法。马致远悲叹:“自隋唐,数兴亡。料着这一片青旗,能有的几日秋光。对四面江山浩荡,怎消得我几行儿醉墨淋浪。”(见《岳阳楼》第1折《鹊踏枝》) “华容路这壁是曹操遗迹,乌江岸那壁是霸王故址。曹操奸雄,夜眠圆枕,日饮鸩酒;三分霸王,有喑哑叱咤之勇,举鼎拔山之力。”(见《岳阳楼》第2折《梁州第七》)历史上的帝王豪杰今安在哉?《岳阳楼》中《贺新郎》曲云:“为兴亡笑罢还悲叹。不觉的斜又晚,想咱这百年人则在这捻指中间。空听得楼前茶客闹,争似江上野鸥闲,百年光景皆虚幻。”马致远感悟人生短促,功名虚幻,不愿蹉跎岁月。 人生短暂更显道法长存。《岳阳楼》以“则向我岳阳楼来往经三度,指引你双归紫府。方才识仙家日月长,再不受人间的斧斤苦”收尾,《黄粱梦》以“一梦中见尽荣枯,觉来时忽然省悟。则今日证果朝元,拜三清同归紫府”作结,《任风子》以“众神仙都来到,把任屠摄赴蓬莱岛。今日个得道成仙,到大来无事无非快活到老”收束。将道法长存与人生短暂作比,以期盼、启示、劝解世人尽早醒悟,不再执着于功名利禄。 二、道家思想呈现的原因 神仙道化剧在元杂剧中占有重要地位,其盛行与道家思想有密切关系。科举取士制度在元朝一度陷入瘫痪状态。受道家思想影响,文人遂将人生理想和归隐情怀倾诉于神仙道化剧。《岳阳楼》《任风子》《黄粱梦》是度脱剧,《陈抟高卧》是隐居乐道剧,描写了两个对立的世界,即红尘俗世和清明仙境,反映了马致远对永恒仙境的肯定、向往和对红尘俗世的否定、厌弃。李妮娜说:“马致远绝不是从道教徒的身份来宣扬教义教理,而是从一个苦闷无助而又孤傲的儒道合一的知识分子的角度来鄙视富贵名利。” 据《元史·选举志》记载,元朝曾在太宗时期进行科举选士,史称“戊戌选士”,此后直到1313年元仁宗时期才恢复科举制度。中断70多年的科举制度对元代文人产生了深刻影响。文人学士恪守儒家“学而优则仕”的价值取向,抱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凌云之志,但难觑光明。马致远在《荐福碑》的《幺篇》中说:“这壁拦住贤路,那壁又挡住仕途。如今这越聪明越受聪明苦,越痴呆越享了痴呆福,越糊涂越有了糊涂富。”道家思想在元代备受文人青睐,众多文人选择归去山林。马致远是文人士子的典型代表,浸透儒家经世救国、兼济天下的人生理想和道家归隐山林、不问尘世的隐逸思想。马致远看透了社会的苦难,“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最终偏向了道家。 全真教在道教史上地位独特。它主张儒、释、道三教合一,并因丘处机受成吉思汗礼敬而达到全盛。全真教为处在困境中的文人提供了新的转机,儒家情怀在三教合一的主张中得到回应。《黄粱梦》中吕岩出征时满怀报国之情,其岳父高太尉叮咛一切为了江山社稷。《陈抟高卧》中陈抟虽决意隐身太华,但治世之志不可忽视。全真教在北方的发展为神仙道化剧奠定了群众基础。很多文人成为神仙道化剧创作者,马致远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以独特的视角写出常人不察之处,摆脱纯粹的道义说教,以道家思想劝慰苦闷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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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致远作品梳理
《青哥儿·十二月》(12首) 《四块玉·恬退》(4首) 《四块玉·天台路》 《四块玉·紫芝路》 《四块玉·浔阳江》 《四块玉·马嵬坡》 《四块玉·凤凰坡》 《四块玉·蓝桥驿》 《四块玉·洞庭湖》 《四块玉·临笻市》 《四块玉·巫山庙》 《四块玉·海神庙》 《四块玉·叹世》(9首) 《喜春来·六艺》(6首) 《小桃红·四公子宅赋》(4首) 《蟾宫曲·叹世》(2首) 《清江引·野兴》(8首) 《寿阳曲·山市晴岚》 《寿阳曲·远浦帆归》 《寿阳曲·平沙落雁》 《寿阳曲·潇湘夜雨》 《寿阳曲·烟寺晚钟》 《寿阳曲·渔村夕照》 《寿阳曲·江天暮雪》 《寿阳曲·洞庭秋月》 《湘妃怨·和卢疏斋西湖》(4首) 《庆东原·叹世》(6首) 《赏花时·长江风送客》 《赏花时·孤馆雨留人》 《赏花时·掬水月在手》 《赏花时·弄花香满衣》 《一枝花·惜春》 《粉蝶儿·寰海清夷》 《青杏子·姻缘》 《青杏子·悟迷》 《哨遍·张玉岩草书》 《哨遍·半世逢场作戏》 《耍孩儿·借马》 《集贤宾·思情》 《新水令·题西湖》 《夜行船·酒病花愁何日彻》 《夜行船·百岁光阴一梦蝶》(《夜行船·秋思》) 《行香子·无也闲愁》 《一枝花·咏庄宗行乐》 《乔牌儿·世途人易老》 《夜行船·不合青楼酒半酣》 《夜行船·帘外西风飘落叶》 《女冠子·枉了闲愁》(大约完整) 《夜行船·一片花飞春意减》 《夜行船·天地之间人寄居》 《水仙子·暑光催》(大约完整) 《粉蝶儿·至治华夷》(残) 《集贤宾·金山寺可观大海》(大约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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