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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运动医学的发展机遇和方向

作者：陈世益, 华英汇, 陈天午（复旦大学运动医学研究所）

来源：中华医学杂志

中国运动医学事业在过去十余年取得长足发展，成功确立学科地位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除了“运动损伤防治”和“运动康复”已经在快速发展中，在可预见的未来，“运动促进健康”将成为我国运动医学的第三个重要发展方向。运动处方推广与应用将成为实现运动促进健康的有效手段。“功能至上、早期康复、重返运动”的诊疗原则与学科宗旨将引领运动损伤治疗与运动康复在多个领域实现重要突破。机遇与挑战之下，找准并走好符合我国国情的正确发展道路需要全体中国运动医学从业者的决心、毅力、勇气和智慧。

作为一门将医学与运动相结合的综合性交叉临床学科，运动医学不仅应用现代医学理论、方法和技术研究和防治运动创伤及相关疾病，同时也运用科学运动方法治疗因缺乏运动导致的慢性疾病，从而实现防治伤病、促进健康、恢复机体功能和维持健康状态的目标。中国现代运动医学起始于20世纪的50年代末。六十余年的艰难岁月中，我国老一辈运动医学从业者铺就了中国运动医学的早期发展道路，为这项事业的开拓与发展作出卓越贡献。2008年北京夏季奥运会前夕，中华医学会运动医疗分会正式成立，这标志着中国运动医学进入新的蓬勃发展时期。历经一段时期的快速发展，“运动医学”学科地位得以确立，2020年被国家确定为“临床医学二级学科”并成为国内多所大学和三甲医院发展最快的新兴学科。随着“健康中国”国家战略的实施，中国运动医学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在可预见的未来，“运动损伤防治”“运动康复”和“运动促进健康”将成为我国运动医学发展的三个重要前进方向。

一、建立运动促进健康的新模式：运动处方的推广与应用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高度重视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把人民身体健康作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内涵。2019年7月，国务院成立健康中国行动推进委员会负责统筹推进《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组织实施、监测和考核相关工作，明确提出开展全民健身运动。围绕疾病预防和健康促进两大核心，通过开展重大专项行动促进“从以治病为中心向以人民健康为中心转变，努力使群众不生病、少生病”。其中，开展全民健身运动预防慢性非传染性疾病，如心血管疾病、癌症、糖尿病等被提到头等重要位置。追本溯源，我国传统医学自古便推崇运动促进健康的理念。《庄子》中记载的“熊经鸟伸”之术以及后来的“五禽戏”等均是从运动入手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现代医学证据同样表明运动促进健康具有重要功效。一份涉及10万例样本的研究数据显示久坐和缺乏运动会导致心血管疾病发生率增高，每日半小时中等强度运动可令心血管疾病发生风险降低2%。高强度运动则被证明可诱导分泌细胞因子，如：N-乳酸-苯丙氨酸（Lac-Phe）分子帮助人们降低食欲，实现控制体重和血糖，中老年人坚持运动不仅能保持良好体能，而且有助于预防认知障碍，是保持健康的重要条件。面对肿瘤，运动可通过促进人体释放抗癌因子抑制肿瘤生长，增强抗肿瘤免疫力，降低包括肝癌在内的多种癌症的发病风险。

（图源百度）

如何让广大群众有计划、科学地走上运动促进健康之路呢？“运动处方”成为了有效、可靠的实现手段。运动处方由临床医师和运动康复师合作完成，二者系统评估服务对象的身心状态，根据检查结果、运动风险、体质状况和疾病阶段，以个性化的处方形式规划其运动频率、强度、形式、运动总量和训练进展，形成目的明确的运动指导方案。在政府支持、学会推进、从业者努力的共同协作下，运动处方已在国内获得推广与应用。中华医学会运动医疗分会已经建立起运动促进健康相关专业学组，搭建科研、临床及科普平台。北京、上海、广东、浙江、江苏、云南等数个省市的多家医院均已开展运动处方专科门诊，将运动处方融入日常诊疗中，从而推进现代医学和运动科学的融合，实现我国健康医疗事业的高质量发展。在未来，运动处方的积极推广和合理使用将进一步揭示科学运动对生命体的影响规律，并在实践中推进运动促进健康事业的发展，助力实现全民健康这一宏伟目标。

二、迎接运动损伤治疗的新挑战：功能至上与重返运动

国家经济实力快速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稳步提高的大背景下，我国民众参与运动的热情和需求与日俱增。在北京冬奥会的带动下，全国冰雪运动参与人数为3.46亿人，居民参与率达24.56%，兑现我国申办冬奥时提出的“带动三亿人参与冰雪运动”的庄严承诺。伴随着全民健身运动的普及和人口老龄化的进展，运动损伤和肌骨关节退行性疾病的发生日渐增加。患者在运动损伤后对重返正常生活和重返运动的需求日益增加，对运动医学从业者提出了新的挑战。牢记为人民服务的初心，立足二级学科的专业特长，我们在国内率先提出了“功能至上、早期康复、重返运动”的诊疗原则与学科宗旨，现已经成为中国运动医学领域的共识和标准。伴随着专业技术创新和学科理念进步，中国运动医学事业将在“诊疗规范、医疗技术、康复理念、器械国产”四个方向上继续迈出坚实的发展脚步。

1. 诊疗行为的规范化和科学化：作为新兴的临床交叉学科，运动医学在临床诊疗过程中严格遵照循证医学原则，将客观疗效视为评价准则，根据现有最佳临床证据进行诊疗活动。为规范运动医学相关诊疗技术，中华医学会运动医疗分会成立讲师团并在十余年间在全国各地开展上百次系列巡讲，惠及5万余基层医务人员与患者。同时由中华医学会运动医疗分会牵头成功制订多项指南和共识。未来这些工作将进一步促进我国运动医学诊疗行为的标准化和规范化，有力推动运动医学事业的健康发展。

2. 医疗技术创新及产品革新：科技发展极大地推动医疗技术的进步。创新理念下，大量新技术和产品已应用于运动医学这一新兴领域。以新材料在临床植入物中的应用为例，早期金属螺钉已发展为目前的聚醚醚酮（PEEK）及各种新型可吸收材料螺钉；早期钛合金缝线锚钉已发展为高强度全缝线锚钉。随着对疾病的深入了解，手术新技术也得到发展和推广。例如对巨大不可修补肩袖撕裂，早期采用的单纯清理和部分修补已发展为补片桥接、上关节囊重建、肱二头肌长头腱转位增强（国际学者誉为中国术式：Chinese way）、球囊填充，以及反肩置换等众多旨在恢复功能的重建技术，超越了传统骨科的解剖重建理念。又如前十字韧带重建中应用人工韧带将手术目的聚焦于术后功能恢复而非单纯组织再生，突破性地将术后重返运动时间从平均10个月缩短至3个月，充分体现医疗技术创新理念的革命性转变。围绕软骨损伤和肌腱病，富血小板血浆（PRP）、蛋白胶原提取物以及具备应用潜力的干细胞技术使生物治疗成为了患者更好的选择。此外，表型组学、基因编辑、机器人导航、大数据分析等新型技术有望在未来应用于临床，解决目前运动损伤治疗中存在的难题。

（图源百度）

3. 康复理念的革命性转变：随着广大从业者将关注点从局部损伤修复提升至整体功能改善，运动康复的重要性近年来得到广泛关注。重返运动的需求决定了早期康复理念必定贯穿运动医学治疗的全周期。术前积极康复被证明可有效改善手术疗效。外科技术微创化、手术器械精准化与内植入物的功能替代让术后早期康复成为可能。以前十字韧带重建为例，术前规范康复训练、术中应用人工韧带、术后早期康复介入可有效避免肌肉萎缩、关节粘连和功能恢复不佳等问题，帮助患者实现早期重返运动。未来，如何制订个性化康复方案、科学运用康复技术和器械帮助患者在伤后和术后快速恢复功能将成为研究热点。当前来看，虚拟现实（VR）、外骨骼、可穿戴式传感器、人工智能、脑科学等先进技术的进步必将促使运动康复领域朝着更为精准、高效的方向前进。

（图源苏炳添：柔性可穿戴传感器运动监测应用）

4. 医疗器械国产化初露头角：长期以来，进口产品一直占据国内运动医学领域主导地位。从发展民族企业、控制医疗费用、增进人民福祉的角度出发，运动医学的医疗器械国产化是一条必由之路。近年来，运动医学药械领域在不同赛道上已经涌现出多家国内企业。然而，目前国产化的运动医学药械产品仍处于“Me too”阶段，将来如何做出具有中国特色、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Me better”乃至“Me best”产品仍需积极开展医工研企多方面融合。从解决临床实际问题出发，各学科交叉融合，以企业为载体，通过临床转化培育出真正具有中国特色、有临床生命力的产品未来可期，应该成为衡量医生、科研工作者，以及企业人员工作成效的黄金法则。

三、结语及展望

无论是建立运动促进健康的新模式，还是应对运动损伤治疗模式的创新与康复技术的新挑战，我国运动医学事业正面临着历史性的发展机遇。从疾病治疗到保障健康，从诊疗规范到理念革新，过往取得的成绩充分体现了我国运动医学从业者们敢于自信地描绘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运动医学发展之路，展现了我们踔厉奋发、笃行不怠的精神风貌。诚然，我们在某些领域仍与国际同行存有差距，实现跨越式发展远非一日之功。面对切实有效地实现医体交叉融合，将“功能至上、早期康复、重返运动”理念彻底地贯彻执行业内各个领域的艰巨任务，如何始终找准并走好符合我国国情的正确发展道路需要全体中国运动医学从业者的决心、毅力、勇气和智慧。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在中国运动医学发展的历史性机遇面前，我们看准了、认定了，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原文文献：陈世益, 华英汇, 陈天午. 中国运动医学的发展机遇和方向 [J/OL] . 中华医学杂志, 2023,103：网络预发表. DOI: 10.3760/cma.j.cn112137-20220920-0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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