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火车轨上的牵手

酉心

火车轨上的牵手
作者:酉心
博客:http://blog.bandao.cn/archive/17290/

“开往Q市的1405号列车就要发车了,请各位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检票……”
“同志你好,请问去Q市的列车在哪里检票?”
“那边,一号窗口。”
“哦,谢谢啊。”
“不客气。”
只见人群里,一个男青年肩抗一个红白格子编织袋,匆匆跑过。
他叫康宝,长大大这是他第一次乘坐火车,此行的目的地是Q市,他即将踏上大学之旅。
由于D站是小站,所以火车只是短暂停留三分钟,没有经验的他磨磨蹭蹭险些晚点。
很快,他就蹿上了火车,刚一上车,火车就鸣笛发车了,真是惊险。

康宝买的是站票,由于是途中站,中途上车的乘客很多,车厢里此时已是无处落脚,
干脆他就站在过道里,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

中午十二点左右,火车又一次短暂停留。
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短暂,两分钟之后车厢里再次涌入了大量的乘客。
这让本不“宽裕”的空间,更不宽裕。
康宝更是被挤到了身上,因为过道里,这边风景独好。
火车再次缓缓开动,康宝不禁看了看周边。
上车之人,多是到城市打工的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旁。
咫尺之隔,他竟然发现一位妙龄少女。
此时,她正倚着车厢,坐着包裹,双手抱着膝盖默默地注视前方。
她与自己的年龄相仿,是个典型的乡下妹子,扎着长长的马尾巴,
淡黑的肤色,清秀的面庞,传神的明眸闪动着青春的活力。
这目光足以摧毁他的意志,忽然,她发现了一旁注目的他,顿时迸发出电光火花。
这碰撞足足持续了一秒,立刻,她挪走了视线,改看一旁的大叔。
他也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转而放眼远方的田野。
然而他们的心里却是覆水难收,回味着刚刚心灵碰撞的那一刻。

她的出现使他对窗外的风景失去了兴趣,不一会,他也坐了下来。
两人就在窗边并排坐着,时而目光飘逸,时而目光胶着,口中无语,却心语万千。
就这样时间到了下午一点,火车开进了泉城东站。
泉城是大站,火车经停十几分钟,乘客们在进行了“大换血”之后明显少了许多。
过道里也清闲了许多,而他们俩却依旧保持着“亲密”的距离。
“你帮我看一下行礼好么,我去厕所。”
她似乎有话要说,但是终究没说,只是颤动了一下嘴唇。
很快康宝就回来了,快到一眨眼的功夫。
“怎么样?”
“嗨,停车的时候进不去,门被关了,乘务员说开车的时候才能用,憋着吧。”
“呵呵”,她咯咯的笑着。

然而这却成了他们在火车上唯一的谈话,火车再次开动之后她竟然在车厢里找到了座位。
而他似乎对座位不太感兴趣,目送她离开之后,继续关注着远处一望无尽的田野。

第二天一大早,康宝就来到学校报到,交了学费,领了被子,很快他就融入了新的生活。
转眼就是国庆长假,康宝并没有回家,他选择“留校察看”。
熙熙攘攘的学校,一眨眼就人去楼空,门可罗雀。
康宝是家中的独子,父母是勤劳的个体户,经济上家里尽量满足他,他衣食无忧。
往日还要占位的篮球场,此时打球的人寥寥无几。
甩开膀子打上一整天,很是过瘾。
徐徐秋风之中,坐在场边喝着饮料,形只影单的他略显孤单。
望着场边成双成对的校外人士,他的眼里多了几分羡慕。
“康宝?!”
忽如其来的叫声,吓的他差点掉了手中的纸杯。
转过头去,发现身旁竟然坐着一位美女。
他很惊诧,惊的是她悄无声息,诧的是他和她似不相识。
“你认识我?”
“当然!”
康宝咽了一口唾沫,“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好像不认识你。”
“呵呵”,她咯咯的笑着。
忽然火车上的笑容闪过脑海,没想到那转瞬即逝的记忆竟然找拾的如此迅速。
“啊!你是……”
“对,是我”,没等他说完,她就承认了。
“真巧啊,又碰到你。”
“是啊,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跟我同校。”
“不过……”
“不过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这个嘛,不告诉你。”
“还有,你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我换了么?”
“是啊!”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呵呵,我来的时候没化妆罢了。”
“不过……”
“不过什么?”
“没想到你化妆之后真好看!”
“去你的……”
真是一回生,两回熟,总共认识没有几分钟的两个人似乎成了老相识。
这缘分是如此简单,如此亲和。

很快,她们两个就谈情说爱了。
她叫王燕,聪明伶俐,活泼大方,素颜的她朴实无华,上妆的她成熟美丽。
这令康宝的生活有了翻天复地的变化,因为大一的男生们是鲜有女伴的。
而他却随时佳人有约,这是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于是男同学们纷纷以“鲜花总是插在牛粪上”来安慰自己。
更离奇的是,她竟然是大三的学姐,这让康宝莫名的温暖,因为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当幸福一下砸在你头上的时候,人们往往会迷惘,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康宝也觉得犹如梦境,生怕醒来的时候一切成空。
性格本来内向的他,被王燕提升了几个档次,成了校园明星。
各项学习和活动都表现上佳,游刃有余,令人感慨爱情的力量。
花前月下,学校里到处流淌着他们幸福、快乐的影子。
Q市的深秋,秋意浓浓,寒风丝毫不能褪去情人间深深的情意。
就这样坐着、聊着,不觉又是天黑。
“Q市的天空为什么没有星星?”
“不知道,我也是很奇怪这个事情。”
“小时候,每到夜晚仰望星空是我最爱做的事情。
Q市是我最向往的城市,理想中的Q市,天海间,星光无限。
没想到,到了海边,却没了星星。”
“嗨,这有什么,没有星星,还有月亮嘛。”
“呵呵”,依偎在一起,彷佛他们就是那夜空中最明亮的星。

晚自习成了最享受的事,周末游玩成了最企盼的事。
总之学校里的分分秒秒,他们都过得有滋有味。

美好时光总是匆匆而过,一眨眼就到了寒假。
回家的火车,迟迟没有来。
其实不怨火车,而是怨他们来的太早。
于是两人不觉走在车轨上,手拉手,徜徉着。
“要是火车来了怎么办?你愿意陪我一起死么?”
她惊愕地看着他,“你吃错药拉?”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如果火车来了,我不跳,你也不会跳么?”
“呵呵,我看你真是被我宠坏拉。你不跳,我会一脚把你踹飞,然后自己跳。”
“嗨,你真不烂漫,你就不能‘成全’我,说‘只要你我愿意,我就愿意陪着你。’”
“真是傻大宝啊,你以为一起死就是浪漫嘛?一起活着,才是浪漫。而且要活得精彩,活得灿烂。”
“恩。说得对,可能有时候我容易偏激,呵呵。”

回家的火车,不仅有坐,更有佳人相伴,心情自然是很爽的。
唧唧喳喳就到了家。
挥别了爱人,踏上了故土。
故土就是故土,这是任何繁荣和喧嚣都取代不了的。
跳下火车,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我阿宝又回来了!”,心情无比美好。

爹迎,爹笑,娘亲,娘抱,故乡的水儿甜,云儿笑。
小外甥,蹒跚跑,乡亲来,家热闹。
酒席宴,畅开怀,亲朋满,蓬荜辉。
茶水甜,扑克笑,大和小,老和少。
没感觉,归期到,村子口,齐送到。(摘自:即日起程回娘家,http://blog.bandao.cn/archive/17290/blogs-298542.aspx)

回来的火车,又是一起。
不过这一次,不是偶遇胜偶遇,不是奇遇盖奇遇,因为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小别重逢。
从车轨吻到座位,彷佛身边之人皆空气。
当不好意思的人很好意思的时候,很好意思的人就不好意思了。
于是,他们的座位就成了目光聚集最少的地方,因为你看了,还不如不看,于是就都不去看。

大学时光,很快就到了尾声。
工作是异常的难找,很多工作都为本地人“预留”。
即便不挑你的“产地”,也挑你的“经验”,总之要想被“相中”,简直就像中彩票一样难。
望着那些“中奖”的学生流下激动的眼泪,狂吻着“聘书”,发表着“中奖感言”,康宝的心里还是没有底。
大学里的风光再也不见,彷佛他的地位一夜之间就从“将军”降到了“敢死队”。
此刻他除了冲锋就是冲锋,因为燕子说,她的梦想就是留在这里,留在这座没有星星的海滨城市。
但是,每次招聘会,他除了“门票”照买之外,别的没有一丝进展。

而燕子早已经工作了两年,“慧眼识珠”的老板一眼就相中了她。
这让康宝很被动,虽然他依然衣食无忧,但是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彷佛被人掏空一样。
尽管每次应聘的时候,他仍然能够假装“趾高气昂”,但是每次的“石沉大海”都让他坐立不安。
这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每天他除了焦虑就是焦虑,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学会了发脾气。
尽管她很理解,尽管事后的他都很后悔,但是这仍然改变不了现实,改变不了命运。
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一条是回家,另一条还是回家。
他觉得降低“身份”,去干那些“下人”干的活,“对不起”他父母的血汗。
于是,他开始“鼓动”她,随他而去,去他的小城镇过小夫妻一般的田园生活。
这尝试了很多次,但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于是,他不再尝试,他酝酿着最后的离别,冥冥中,他知道,那已经迫在眉睫了,因为毕业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此时,他已经磨光了耐性,磨光了希望,“下人”的工作,他也不是干过一份两份了,他的收获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燕子,跟我走好么?去我的小城镇,那里有光明,那里有希望。”
“你作诗呢?要去你自己去,我在这里挺好的。”
“燕子,跟我走好么?我会骑摩托,我们可以种地,我们可以赚钱,我们可以生一双儿女。”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要走你就自己走。”
“燕子,我爱你,你还爱我么?”
“阿宝,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不要还那么幼稚,我爱你,一直爱,但是你要给我一个家,给我安全感。”
“燕子,我们的希望不在这里,我们的明天也不在这里,我们的家在镇上,在村里,在那遥远的火车道旁。”
“够了,要走你自己走,反正我是不走,我爱你,但是我想留在这里,这并不矛盾。”
“燕子,我不是怕辛苦,就算干‘下人’的活能够带给你幸福,我也愿意。但你知道,即便那干上几百年也没有希望。”
“好了,睡吧。我知道你没有中意的工作压力很大,可是我没有逼你呀,我们可以慢慢过,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找到满意的工作了呢。”

第二天,他就走了,独独地走了,默默地走了,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她给他打过电话,他没有接,电话都是显示无法接通,其实他摔碎了手机,站在火车道旁,独独地等着开来的火车。

几年后,火车道旁,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慢慢地靠向那急匆匆的火车,就在火车将要呼啸而过的时候,她被人一脚踹倒。
她没有挣扎,直直地倒下。
当她坐起来地时候,火车已经呼啸而过,而站在他面前的列车员,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可爱。


(完)
2009年4月14日

※ 编辑：酉心 于2009-4-14 15:00 编辑本文

nose2008

[em: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