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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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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17 09:36 | 只看该作者

Re: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1911年9月,26岁的尼尔斯&#8226\;玻尔渡过英吉利海峡,踏上了不列颠岛的土地。年轻的玻尔不会想到,32年后,他还要再一次来到这个岛上,但却是藏在一架蚊式轰炸机的弹仓里,冒着高空缺氧的考验和随时被丢进大海里的风险,九死一生后才到达了目的地。那一次,是邱吉尔首相亲自签署命令,从纳粹的手中转移了这位原子物理界的泰山北斗,使得盟军在原子弹的竞争方面成功地削弱了德国的优势。这也成了玻尔一生中最富有传奇色彩,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一段故事。

当然在1911年,玻尔还只是一个有着远大志向和梦想,却是默默无闻的青年。他走在剑桥的校园里,想象当年牛顿和麦克斯韦在这里走过的样子,欢欣鼓舞地像一个孩子。在草草地安定下来之后,玻尔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拜访大名鼎鼎的J.J.汤姆逊(Joseph John Thomson),后者是当时富有盛名的物理学家,卡文迪许实验室的头头,电子的发现者,诺贝尔奖得主。J.J.十分热情地接待了玻尔,虽然玻尔的英语烂得可以,两人还是谈了好长一阵子。J.J.收下了玻尔的论文,并把它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一切看来都十分顺利,但可怜的尼尔斯并不知道,在漠视学生的论文这一点上,汤姆逊是“恶名昭著”的。事实上,玻尔的论文一直被闲置在桌子上,J.J.根本没有看过一个字。剑桥对于玻尔来说,实在不是一个让人激动的地方,他的project也进行得不是十分顺利。总而言之,在剑桥的日子里,除了在一个足球队里大显身手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是让玻尔觉得值得一提的。失望之下,玻尔决定寻求一些改变,他把眼光投向了曼彻斯特。相比剑桥,曼彻斯特那污染的天空似乎没有什么吸引力,但对一个物理系的学生来说,那里却有一个闪着金光的名字:恩内斯特&#8226\;卢瑟福(Ernest Rutherford)。

说起来,卢瑟福也是J.J.汤姆逊的学生。这位出身于新西兰农场的科学家身上保持着农民那勤俭朴实的作风,对他的助手和学生们永远是那样热情和关心,提供所有力所能及的帮助。再说,玻尔选择的时机真是再恰当也不过了,1912年,那正是一个黎明的曙光就要来临,科学新的一页就要被书写的年份。人们已经站在了通向原子神秘内部世界的门槛上,只等玻尔来迈出这决定性的一步了。

这个故事还要从前一个世纪说起。1897年,J.J.汤姆逊在研究阴极射线的时候,发现了原子中电子的存在。这打破了从古希腊人那里流传下来的“原子不可分割”的理念,明确地向人们展示:原子是可以继续分割的,它有着自己的内部结构。那么,这个结构是怎么样的呢?汤姆逊那时完全缺乏实验证据,他于是展开自己的想象,勾勒出这样的图景:原子呈球状,带正电荷。而带负电荷的电子则一粒粒地“镶嵌”在这个圆球上。这样的一幅画面,也就是史称的“葡萄干布丁”模型,电子就像布丁上的葡萄干一样。

但是,1910年,卢瑟福和学生们在他的实验室里进行了一次名留青史的实验。他们用α粒子(带正电的氦核)来轰击一张极薄的金箔,想通过散射来确认那个“葡萄干布丁”的大小和性质。但是,极为不可思议的情况出现了:有少数α粒子的散射角度是如此之大,以致超过90度。对于这个情况,卢瑟福自己描述得非常形象:“这就像你用十五英寸的炮弹向一张纸轰击,结果这炮弹却被反弹了回来,反而击中了你自己一样”。

卢瑟福发扬了亚里士多德前辈“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的优良品格,决定修改汤姆逊的葡萄干布丁模型。他认识到,α粒子被反弹回来,必定是因为它们和金箔原子中某种极为坚硬密实的核心发生了碰撞。这个核心应该是带正电,而且集中了原子的大部分质量。但是,从α粒子只有很少一部分出现大角度散射这一情况来看,那核心占据的地方是很小的,不到原子半径的万分之一。

于是,卢瑟福在次年(1911)发表了他的这个新模型。在他描述的原子图象中,有一个占据了绝大部分质量的“原子核”在原子的中心。而在这原子核的四周,带负电的电子则沿着特定的轨道绕着它运行。这很像一个行星系统(比如太阳系),所以这个模型被理所当然地称为“行星系统”模型。在这里,原子核就像是我们的太阳,而电子则是围绕太阳运行的行星们。

但是,这个看来完美的模型却有着自身难以克服的严重困难。因为物理学家们很快就指出,带负电的电子绕着带正电的原子核运转,这个体系是不稳定的。两者之间会放射出强烈的电磁辐射,从而导致电子一点点地失去自己的能量。作为代价,它便不得不逐渐缩小运行半径,直到最终“坠毁”在原子核上为止,整个过程用时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换句话说,就算世界如同卢瑟福描述的那样,也会在转瞬之间因为原子自身的坍缩而毁于一旦。原子核和电子将不可避免地放出辐射并互相中和,然后把卢瑟福和他的实验室,乃至整个英格兰,整个地球,整个宇宙都变成一团混沌。

不过,当然了,虽然理论家们发出如此阴森恐怖的预言,太阳仍然每天按时升起,大家都活得好好的。电子依然快乐地围绕原子打转,没有一点失去能量的预兆。而丹麦的年轻人尼尔斯&#8226\;玻尔照样安安全全地抵达了曼彻斯特,并开始谱写物理史上属于他的华彩篇章。

玻尔没有因为卢瑟福模型的困难而放弃这一理论,毕竟它有着α粒子散射实验的强力支持。相反,玻尔对电磁理论能否作用于原子这一人们从未涉足过的层面,倒是抱有相当的怀疑成分。曼彻斯特的生活显然要比剑桥令玻尔舒心许多,虽然他和卢瑟福两个人的性格是如此不同,后者是个急性子,永远精力旺盛,而他玻尔则像个害羞的大男孩,说一句话都显得口齿不清。但他们显然是绝妙的一个团队,玻尔的天才在卢瑟福这个老板的领导下被充分地激发出来,很快就在历史上激起壮观的波澜。

1912年7月,玻尔完成了他在原子结构方面的第一篇论文,历史学家们后来常常把它称作“曼彻斯特备忘录”。玻尔在其中已经开始试图把量子的概念结合到卢瑟福模型中去,以解决经典电磁力学所无法解释的难题。但是,一切都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在那片还没有前人涉足的处女地上,玻尔只能一步步地摸索前进。没有人告诉他方向应该在哪里,而他的动力也不过是对于卢瑟福模型的坚信和年轻人特有的巨大热情。玻尔当时对原子光谱的问题一无所知,当然也看不到它后来对于原子研究的决定性意义,不过,革命的方向已经确定,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改变量子论即将崭露头角这个事实了。

在浓云密布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线微光。虽然后来证明,那只是一颗流星,但是这光芒无疑给已经僵硬而老化的物理世界注入了一种新的生机,一种有着新鲜气息和希望的活力。这光芒点燃了人们手中的火炬,引导他们去寻找真正的永恒的光明。

终于,7月24日,玻尔完成了他在英国的学习,动身返回祖国丹麦。在那里,他可爱的未婚妻玛格丽特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而物理学的未来也即将要向他敞开心扉。在临走前,玻尔把他的论文交给卢瑟福过目,并得到了热切的鼓励。只是,卢瑟福有没有想到,这个青年将在怎样的一个程度上,改变人们对世界的终极看法呢?

是的,是的,时机已到。伟大的三部曲即将问世,而真正属于量子的时代,也终于到来。


*********
饭后闲话:诺贝尔奖得主的幼儿园

卢瑟福本人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这是无需置疑的。但他同时更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导师,他以敏锐的眼光去发现人们的天才,又以伟大的人格去关怀他们,把他们的潜力挖掘出来。在卢瑟福身边的那些助手和学生们,后来绝大多数都出落得非常出色,其中更包括了为数众多的科学大师们。

我们熟悉的尼尔斯&#8226\;玻尔,20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1922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量子论的奠基人和象征。在曼彻斯特跟随过卢瑟福。

保罗&#8226\;狄拉克(Paul Dirac),量子论的创始人之一,同样伟大的科学家,1933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他的主要成就都是在剑桥卡文迪许实验室做出的(那时卢瑟福接替了J.J.汤姆逊成为这个实验室的主任)。狄拉克获奖的时候才31岁,他对卢瑟福说他不想领这个奖,因为他讨厌在公众中的名声。卢瑟福劝道,如果不领奖的话,那么这个名声可就更响了。

中子的发现者,詹姆斯&#8226\;查德威克(James Chadwick)在曼彻斯特花了两年时间在卢瑟福的实验室里。他于1935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奖。

布莱克特(Patrick M. S. Blackett)在一次大战后辞去了海军上尉的职务,进入剑桥跟随卢瑟福学习物理。他后来改进了威尔逊云室,并在宇宙线和核物理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为此获得了1948年的诺贝尔物理奖。

1932年,沃尔顿(E.T.S Walton)和考克劳夫特(John Cockcroft)在卢瑟福的卡文迪许实验室里建造了强大的加速器,并以此来研究原子核的内部结构。这两位卢瑟福的弟子在1951年分享了诺贝尔物理奖金。

这个名单可以继续开下去,一直到长得令人无法忍受为止:英国人索迪(Frederick Soddy),1921年诺贝尔化学奖。瑞典人赫维西(Georg von Hevesy),1943年诺贝尔化学奖。德国人哈恩(Otto Habn),1944年诺贝尔化学奖。英国人鲍威尔(Cecil Frank Powell),1950年诺贝尔物理奖。美国人贝特(Hans Bethe),1967年诺贝尔物理奖。苏联人卡皮查(P.L.Kapitsa),1978年诺贝尔化学奖。

除去一些稍微疏远一点的case,卢瑟福一生至少培养了10位诺贝尔奖得主(还不算他自己本人)。当然,在他的学生中还有一些没有得到诺奖,但同样出色的名字,比如汉斯&#8226\;盖革(Hans Geiger,他后来以发明了盖革计数器而著名)、亨利&#8226\;莫斯里(Henry Mosely,一个被誉为有着无限天才的年轻人,可惜死在了一战的战场上)、恩内斯特&#8226\;马斯登(Ernest Marsden,他和盖革一起做了α粒子散射实验,后来被封为爵士)……等等,等等。

卢瑟福的实验室被后人称为“诺贝尔奖得主的幼儿园”。他的头像出现在新西兰货币的最大面值——100元上面,作为国家对他最崇高的敬意和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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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17 09:37 | 只看该作者

Re: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1912年8月1日,玻尔和玛格丽特在离哥本哈根不远的一个小镇上结婚,随后他们前往英国展开蜜月。当然,有一个人是万万不能忘记拜访的,那就是玻尔家最好的朋友之一,卢瑟福教授。

虽然是在蜜月期,原子和量子的图景仍然没有从玻尔的脑海中消失。他和卢瑟福就此再一次认真地交换了看法,并加深了自己的信念。回到丹麦后,他便以百分之二百的热情投入到这一工作中去。揭开原子内部的奥秘,这一梦想具有太大的诱惑力,令玻尔完全无法抗拒。

为了能使大家跟得上我们史话的步伐,我们还是再次描述一下当时玻尔面临的处境。卢瑟福的实验展示了一个全新的原子面貌:有一个致密的核心处在原子的中央,而电子则绕着这个中心运行,像是围绕着太阳的行星。然而,这个模型面临着严重的理论困难,因为经典电磁理论预言,这样的体系将会无可避免地释放出辐射能量,并最终导致体系的崩溃。换句话说,卢瑟福的原子是不可能稳定存在超过1秒钟的。

玻尔面临着选择,要么放弃卢瑟福模型,要么放弃麦克斯韦和他的伟大理论。玻尔勇气十足地选择了放弃后者。他以一种深刻的洞察力预见到,在原子这样小的层次上,经典理论将不再成立,新的革命性思想必须被引入,这个思想就是普朗克的量子以及他的h常数。

应当说这是一个相当困难的任务。如何推翻麦氏理论还在其次,关键是新理论要能够完美地解释原子的一切行为。玻尔在哥本哈根埋头苦干的那个年头,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律已经被发现了很久,化学键理论也已经被牢固地建立。种种迹象都表明在原子内部,有一种潜在的规律支配着它们的行为,并形成某种特定的模式。原子世界像一座蕴藏了无穷财宝的金字塔,但如何找到进入其内部的通道,却是一个让人挠头不已的难题。

然而,像当年的贝尔佐尼一样,玻尔也有着一个探险家所具备的最宝贵的素质:洞察力和直觉,这使得他能够抓住那个不起眼,但却是唯一的,稍纵即逝的线索,从而打开那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1913年初,年轻的丹麦人汉森(Hans Marius Hansen)请教玻尔,在他那量子化的原子模型里如何解释原子的光谱线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玻尔之前并没有太多地考虑过,原子光谱对他来说是陌生和复杂的,成千条谱线和种种奇怪的效应在他看来太杂乱无章,似乎不能从中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然而汉森告诉玻尔,这里面其实是有规律的,比如巴尔末公式就是。他敦促玻尔关心一下巴尔末的工作。

突然间,就像伊翁(Ion)发现了藏在箱子里的绘着戈耳工的麻布,一切都豁然开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谁也没有想到的地方,量子得到了决定性的突破。1954年,玻尔回忆道:当我一看见巴尔末的公式,一切就都清楚不过了。

要从头回顾光谱学的发展,又得从伟大的本生和基尔霍夫说起,而那势必又是一篇规模宏大的文字。鉴于篇幅,我们只需要简单地了解一下这方面的背景知识,因为本史话原来也没有打算把方方面面都事无巨细地描述完全。概括来说,当时的人们已经知道,任何元素在被加热时都会释放出含有特定波长的光线,比如我们从中学的焰色实验中知道,钠盐放射出明亮的黄光,钾盐则呈紫色,锂是红色,铜是绿色……等等。将这些光线通过分光镜投射到屏幕上,便得到光谱线。各种元素在光谱里一览无余:钠总是表现为一对黄线,锂产生一条明亮的红线和一条较暗的橙线,钾则是一条紫线。总而言之,任何元素都产生特定的唯一谱线。

但是,这些谱线呈现什么规律以及为什么会有这些规律,却是一个大难题。拿氢原子的谱线来说吧,这是最简单的原子谱线了。它就呈现为一组线段,每一条线都代表了一个特定的波长。比如在可见光区间内,氢原子的光谱线依次为:656,484,434,410,397,388,383,380……纳米。这些数据无疑不是杂乱无章的,1885年,瑞士的一位数学教师巴尔末(Johann Balmer)发现了其中的规律,并总结了一个公式来表示这些波长之间的关系,这就是著名的巴尔末公式。将它的原始形式稍微变换一下,用波长的倒数来表示,则显得更加简单明了:

ν=R(1/2^2 - 1/n^2)

其中的R是一个常数,称为里德伯(Rydberg)常数,n是大于2的正整数(3,4,5……等等)。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是一个十分有用的经验公式。但没有人可以说明,这个公式背后的意义是什么,以及如何从基本理论将它推导出来。但是在玻尔眼里,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它像一个火花,瞬间点燃了玻尔的灵感,所有的疑惑在那一刻变得顺理成章了,玻尔知道,隐藏在原子里的秘密,终于向他嫣然展开笑颜。

我们来看一下巴耳末公式,这里面用到了一个变量n,那是大于2的任何正整数。n可以等于3,可以等于4,但不能等于3.5,这无疑是一种量子化的表述。玻尔深呼了一口气,他的大脑在急速地运转,原子只能放射出波长符合某种量子规律的辐射,这说明了什么呢?我们回忆一下从普朗克引出的那个经典量子公式:E = hν。频率(波长)是能量的量度,原子只释放特定波长的辐射,说明在原子内部,它只能以特定的量吸收或发射能量。而原子怎么会吸收或者释放能量的呢?这在当时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比如斯塔克(J.Stark)就提出,光谱的谱线是由电子在不同势能的位置之间移动而放射出来的,英国人尼科尔森(J.W.Nicholson)也有着类似的想法。玻尔对这些工作无疑都是了解的。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玻尔的脑中浮现出来:原子内部只能释放特定量的能量,说明电子只能在特定的“势能位置”之间转换。也就是说,电子只能按照某些“确定的”轨道运行,这些轨道,必须符合一定的势能条件,从而使得电子在这些轨道间跃迁时,只能释放出符合巴耳末公式的能量来。

我们可以这样来打比方。如果你在中学里好好地听讲过物理课,你应该知道势能的转化。一个体重100公斤的人从1米高的台阶上跳下来,他/她会获得1000焦耳的能量,当然,这些能量会转化为落下时的动能。但如果情况是这样的,我们通过某种方法得知,一个体重100公斤的人跳下了若干级高度相同的台阶后,总共释放出了1000焦耳的能量,那么我们关于每一级台阶的高度可以说些什么呢?

明显而直接的计算就是,这个人总共下落了1米,这就为我们台阶的高度加上了一个严格的限制。如果在平时,我们会承认,一个台阶可以有任意的高度,完全看建造者的兴趣而已。但如果加上了我们的这个条件,每一级台阶的高度就不再是任意的了。我们可以假设,总共只有一级台阶,那么它的高度就是1米。或者这个人总共跳了两级台阶,那么每级台阶的高度是0.5米。如果跳了3次,那么每级就是1/3米。如果你是间谍片的爱好者,那么大概你会推测每级台阶高1/39米。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结论,即每级台阶高0.6米。道理是明显的:高0.6米的台阶不符合我们的观测(总共释放了1000焦耳能量)。如果只有一级这样的台阶,那么它带来的能量就不够,如果有两级,那么总高度就达到了1.2米,导致释放的能量超过了观测值。如果要符合我们的观测,那么必须假定总共有一又三分之二级台阶,而这无疑是荒谬的,因为小孩子都知道,台阶只能有整数级。

在这里,台阶数“必须”是整数,就是我们的量子化条件。这个条件就限制了每级台阶的高度只能是1米,或者1/2米,而不能是这其间的任何一个数字。

原子和电子的故事在道理上基本和这个差不多。我们还记得,在卢瑟福模型里,电子像行星一样绕着原子核打转。当电子离核最近的时候,它的能量最低,可以看成是在“平地”上的状态。但是,一旦电子获得了特定的能量,它就获得了动力,向上“攀登”一个或几个台阶,到达一个新的轨道。当然,如果没有了能量的补充,它又将从那个高处的轨道上掉落下来,一直回到“平地”状态为止,同时把当初的能量再次以辐射的形式释放出来。

关键是,我们现在知道,在这一过程中,电子只能释放或吸收特定的能量(由光谱的巴尔末公式给出),而不是连续不断的。玻尔做出了合理的推断:这说明电子所攀登的“台阶”,它们必须符合一定的高度条件,而不能像经典理论所假设的那样,是连续而任意的。连续性被破坏,量子化条件必须成为原子理论的主宰。

我们不得不再一次用到量子公式E = hν,还请各位多多包涵。史蒂芬&#8226\;霍金在他那畅销书《时间简史》的Acknowledgements里面说,插入任何一个数学公式都会使作品的销量减半,所以他考虑再三,只用了一个公式E = mc2。我们的史话本是戏作,也不考虑那么多,但就算列出公式,也不强求各位看客理解其数学意义。唯有这个E = hν,笔者觉得还是有必要清楚它的含义,这对于整部史话的理解也是有好处的,从科学意义上来说,它也决不亚于爱因斯坦的那个E = mc2。所以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一下这个方程的描述:E代表能量,h是普朗克常数,ν是频率。

回到正题,玻尔现在清楚了,氢原子的光谱线代表了电子从一个特定的台阶跳跃到另外一个台阶所释放的能量。因为观测到的光谱线是量子化的,所以电子的“台阶”(或者轨道)必定也是量子化的,它不能连续而取任意值,而必须分成“底楼”,“一楼”,“二楼”等,在两层“楼”之间,是电子的禁区,它不可能出现在那里。正如一个人不能悬在两级台阶之间漂浮一样。如果现在电子在“三楼”,它的能量用W3表示,那么当这个电子突发奇想,决定跳到“一楼”(能量W1)的期间,它便释放出了W3-W1的能量。我们要求大家记住的那个公式再一次发挥作用,W3-W1 = hν。所以这一举动的直接结果就是,一条频率为ν的谱线出现在该原子的光谱上。

玻尔所有的这些思想,转化成理论推导和数学表达,并以三篇论文的形式最终发表。这三篇论文(或者也可以说,一篇大论文的三个部分),分别题名为《论原子和分子的构造》(On the Constitution of Atoms and Molecules),《单原子核体系》(Systems Containing Only a Single Nucleus)和《多原子核体系》(Systems Containing Several Nuclei),于1913年3月到9月陆续寄给了远在曼彻斯特的卢瑟福,并由后者推荐发表在《哲学杂志》(Philosophical Magazine)上。这就是在量子物理历史上划时代的文献,亦即伟大的“三部曲”。

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如果把量子力学的发展史分为三部分,1900年的普朗克宣告了量子的诞生,那么1913年的玻尔则宣告了它进入了青年时代。一个完整的关于量子的理论体系第一次被建造起来,虽然我们将会看到,这个体系还留有浓重的旧世界的痕迹,但它的意义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低估的。量子第一次使全世界震惊于它的力量,虽然它的意识还有一半仍在沉睡中,虽然它自己仍然置身于旧的物理大厦之内,但它的怒吼已经无疑地使整个旧世界摇摇欲坠,并动摇了延绵几百年的经典物理根基。神话中的巨人已经开始苏醒,那些藏在古老城堡里的贵族们,颤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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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第四章 白云深处 castor_*_pollux 原作



应该说,玻尔关于原子结构的新理论出台后,是并不怎么受到物理学家们的欢迎的。这个理论,在某些人的眼中,居然怀有推翻麦克斯韦体系的狂妄意图,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瑞利爵士(我们前面提到过的瑞利-金斯线的发现者之一)对此表现得完全不感兴趣,J.J.汤姆逊,玻尔在剑桥的导师,拒绝对此发表评论。另一些不那么德高望重的人就直白多了,比如一位物理学家在课堂上宣布:“如果这些要用量子力学才能解释的话,那么我情愿不予解释。”另一些人则声称,要是量子模型居然是真实的话,他们从此退出物理学界。即使是思想开放的人,比如爱因斯坦和波恩,最初也觉得完全接受这一理论太勉强了一些。

但是量子的力量超乎任何人的想象。胜利来得如此之快之迅猛,令玻尔本人都几乎茫然而不知所措。首先,玻尔的推导完全符合巴耳末公式所描述的氢原子谱线,而从W2-W1 = hν这个公式,我们可以倒过来推算ν的表述,从而和巴耳末的原始公式ν=R(1/2^2 - 1/n^2)对比,计算出里德伯常数R的理论值来。而事实上,玻尔理论的预言和实验值仅相差千分之一,这无疑使得他的理论顿时具有了坚实的基础。

不仅如此,玻尔的模型更预测了一些新的谱线的存在,这些预言都很快为实验物理学家们所证实。而在所谓“皮克林线系”(Pickering line series)的争论中,玻尔更是以强有力的证据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他的原子体系异常精确地说明了一些氦离子的光谱,准确性相比旧的方程,达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而亨利&#8226\;莫斯里(我们前面提到过的年轻天才,可惜死在战场上的那位)关于X射线的工作,则进一步证实了原子有核模型的正确。人们现在已经知道,原子的化学性质,取决于它的核电荷数,而不是传统认为的原子量。基于玻尔理论的电子壳层模型,也一步一步发展起来。只有几个小困难需要解决,比如人们发现,氢原子的光谱并非一根线,而是可以分裂成许多谱线。这些效应在电磁场的参予下又变得更为古怪和明显(关于这些现象,人们用所谓的“斯塔克效应”和“塞曼效应”来描述)。但是玻尔体系很快就予以了强有力的回击,在争取到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同盟军以及假设电子具有更多的自由度(量子数)的条件下,玻尔和别的一些科学家如索末菲(A.Sommerfeld)证明,所有的这些现象,都可以顺利地包容在玻尔的量子体系之内。虽然残酷的世界大战已经爆发,但是这丝毫也没有阻挡科学在那个时期前进的伟大步伐。

每一天,新的报告和实验证据都如同雪花一样飞到玻尔的办公桌上。而几乎每一份报告,都在进一步地证实玻尔那量子模型的正确性。当然,伴随着这些报告,铺天盖地而来的还有来自社会各界的祝贺,社交邀请以及各种大学的聘书。玻尔俨然已经成为原子物理方面的带头人。出于对祖国的责任感,他拒绝了卢瑟福为他介绍的在曼彻斯特的职位,虽然无论从财政还是学术上说,那无疑是一个更好的选择。玻尔现在是哥本哈根大学的教授,并决定建造一所专门的研究所以用作理论物理方面的进一步研究。这个研究所,正如我们以后将要看到的那样,将会成为欧洲一颗令人瞩目的明珠,它的光芒将吸引全欧洲最出色的年轻人到此聚集,并发射出更加璀璨的思想光辉。

在这里,我们不妨还是回顾一下玻尔模型的一些基本特点。它基本上是卢瑟福行星模型的一个延续,但是在玻尔模型中,一系列的量子化条件被引入,从而使这个体系有着鲜明的量子化特点。

首先,玻尔假设,电子在围绕原子核运转时,只能处于一些“特定的”能量状态中。这些能量状态是不连续的,称为定态。你可以有E1,可以有E2,但是不能取E1和E2之间的任何数值。正如我们已经描述过的那样,电子只能处于一个定态中,两个定态之间没有缓冲地带,那里是电子的禁区,电子无法出现在那里。

但是,玻尔允许电子在不同的能量态之间转换,或者说,跃迁。电子从能量高的E2状态跃迁到E1状态,就放射出E2-E1的能量来,这些能量以辐射的方式释放,根据我们的基本公式,我们知道这辐射的频率为ν,从而使得E2-E1 = hν。反过来,当电子吸收了能量,它也可以从能量低的状态攀升到一个能量较高的状态,其关系还是符合我们的公式。我们必须注意,这种能量的跃迁是一个量子化的行为,如果电子从E2跃迁到E1,这并不表示,电子在这一过程中经历了E2和E1两个能量之间的任何状态。如果你还是觉得困惑,那表示连续性的幽灵还在你的脑海中盘旋。事实上,量子像一个高超的魔术师,它在舞台的一端微笑着挥舞着帽子登场,转眼间便出现在舞台的另一边。而在任何时候,它也没有经过舞台的中央部分!

每一个可能的能级,都代表了一个电子的运行轨道,这就好比离地面500公里的卫星和离地面800公里的卫星代表了不同的势能一样。当电子既不放射也不吸收能量的时候,它就稳定地在一条轨道上运动。当它吸收了一定的能量,它就从原先的那个轨道消失,神秘地出现在离核较远的一条能量更高的轨道上。反过来,当它绝望地向着核坠落,就放射出它在高能轨道上所搜刮的能量来。

人们很快就发现,一个原子的化学性质,主要取决于它最外层的电子数量,并由此表现出有规律的周期性来。但是人们也曾经十分疑惑,那就是对于拥有众多电子的重元素来说,为什么它的一些电子能够长期地占据外层的电子轨道,而不会失去能量落到靠近原子核的低层轨道上去。这个疑问由年轻的泡利在1925年做出了解答:他发现,没有两个电子能够享有同样的状态,而一层轨道所能够包容的不同状态,其数目是有限的,也就是说,一个轨道有着一定的容量。当电子填满了一个轨道后,其他电子便无法再加入到这个轨道中来。

一个原子就像一幢宿舍,每间房间*一个四位数的门牌号码。底楼只有两间房间,分别是1001和1002。而二楼则有8间房间,门牌分别是2001,2002,2101,2102,2111,2112,2121和2122。越是高层的楼,它的房间数量就越多。脾气暴躁的管理员泡利在大门口张贴了一张布告,宣布没有两个电子房客可以入住同一间房屋。于是电子们争先恐后地涌入这幢大厦,先到的两位占据了底楼那两个价廉物美的房间,后来者因为底楼已经住满,便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开始填充二楼的房间。二楼住满后,又轮到三楼、四楼……一直到租金离谱的六楼、七楼、八楼。不幸住在高处的电子虽然入不敷出,却没有办法,因为楼下都住满了人,没法搬走。叫苦不迭的他们把泡利那蛮横的规定称作“不相容原理”。

但是,这一措施的确能够更好地帮助人们理解“化学社会”的一些基本行为准则。比如说,喜欢合群的电子们总是试图让一层楼的每个房间都住满房客。我们设想一座“钠大厦”,在它的三楼,只有一位孤零零的房客住在3001房。而在相邻的“氯大厦”的三楼,则正好只有一间空房没人入主(3122)。出于电子对热闹的向往,钠大厦的那位孤独者顺理成章地决定搬迁到氯大厦中去填满那个空白的房间,而他也受到了那里房客们的热烈欢迎。这一举动也促成了两座大厦的联谊,形成了一个“食盐社区”。而在某些高层大厦里,由于空房间太多,没法找到足够的孤独者来填满一层楼,那么,即使仅仅填满一个侧翼(wing),电子们也表示满意。

所有的这一切,当然都是形象化和笼统的说法。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比如每一层楼的房间还因为设施的不同分成好几个等级。越高越贵也不是一个普遍原则,比如六楼的一间总统套房就很可能比七楼的普通间贵上许多。但这都不是问题,关键在于,玻尔的电子轨道模型非常有说服力地解释了原子的性质和行为,它的预言和实验结果基本上吻合得丝丝入扣。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玻尔理论便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全世界的物理学家们都开始接受玻尔模型。甚至我们的那位顽固派——拒绝承认量子实际意义的普朗克——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当初那伟大的发现。

玻尔理论的成就是巨大的,而且非常地深入人心,他本人为此在1922年获得了诺贝尔奖金。但是,这仍然不能解决它和旧体系之间的深刻矛盾。麦克斯韦的方程可不管玻尔轨道的成功与否,它仍然还是要说,一个电子围绕着原子核运动,必定释放出电磁辐射来。对此玻尔也感到深深的无奈,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去推翻整个经典电磁体系,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封建残余力量还很强大哪”。作为妥协,玻尔转头试图将他的原子体系和麦氏理论调和起来,建立一种两种理论之间的联系。他力图向世人证明,两种体系都是正确的,但都只在各自适用的范围内才能成立。当我们的眼光从原子范围逐渐扩大到平常的世界时,量子效应便逐渐消失,经典的电磁论得以再次取代h常数成为世界的主宰。在这个过程中,无论何时,两种体系都存在着一个确定的对应状态。这就是他在19*年发表的所谓“对应原理”。

对应原理本身具有着丰富的含义,直到今天还对我们有着借鉴意义。但是也无可否认,这种与经典体系“暧昧不清”的关系是玻尔理论的一个致命的先天不足。他引导的是一场不彻底的革命,虽然以革命者的面貌出现,却最终还要依赖于传统势力的支持。玻尔的量子还只能靠着经典体系的力量行动,它的自我意识仍在深深沉睡之中而没有苏醒。当然,尽管如此,它的成就已经令世人惊叹不已,可这并不能避免它即将在不久的未来,拖曳着长长的尾光坠落到地平线的另一边去,成为一颗一闪而逝的流星。

当然了,这样一个具有伟大意义的理论居然享寿如此之短,这只说明一件事:科学在那段日子里的前进步伐不是我们所能够想象的。那是一段可遇不可求的岁月,理论物理的黄金年代。如今回首,只有皓月清风,伴随大江东去。


*********
饭后闲话:原子和星系

卢瑟福的模型一出世,便被称为“行星模型”或者“太阳系模型”。这当然是一种形象化的叫法,但不可否认,原子这个极小的体系和太阳系这个极大的体系之间居然的确存在着许多相似之处。两者*一个核心,这个核心占据着微不足道的体积(相对整个体系来说),却集中了99%以上的质量和角动量。人们不禁要联想,难道原子本身是一个“小宇宙”?或者,我们的宇宙,是由千千万万个“小宇宙”所组成的,而它反过来又和千千万万个别的宇宙组成更大的“宇宙”?这令人想起威廉&#8226\;布莱克(William Blake)那首著名的小诗: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从一粒沙看见世界
And a hea*en in a wild flower *从一朵花知道天宸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用一只手把握无限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用一刹那留住永恒

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一粒沙看见世界”呢?原子和太阳系的类比不能给我们太多的启迪,因为行星之间的实际距离相对电子来说,可要远的多了(当然是从比例上讲)。但是,最近有科学家提出,宇宙的确在不同的尺度上,有着惊人的重复性结构。比如原子和银河系的类比,原子和中子星的类比,它们都在各个方面——比如半径、周期、振动等——展现出了十分相似的地方。如果你把一个原子放大10^17倍,它所表现出来的性质就和一个白矮星差不多。如果放大10^30倍,据信,那就相当于一个银河系。当然,相当于并不是说完全等于,我的意思是,如果原子体系放大10^30倍,它的各种力学和结构常数就非常接近于我们观测到的银河系。还有人提出,原子应该在高能情况下类比于同样在高能情况下的太阳系。也就是说,原子必须处在非常高的激发态下(大约主量子数达到几百),那时,它的各种结构就相当接近我们的太阳系。

这种观点,即宇宙在各个层次上展现出相似的结构,被称为“分形宇宙”(Fractal Uni*erse)模型。在它看来,哪怕是一个原子,也包含了整个宇宙的某些信息,是一个宇宙的“全息胚”。所谓的“分形”,是混沌动力学里研究的一个饶有兴味的课题,它给我们展现了复杂结构是如何在不同的层面上一再重复。宇宙的演化,是否也遵从某种混沌动力学原则,如今还不得而知,所谓的“分形宇宙”也只是一家之言罢了。这里当作趣味故事,博大家一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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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第四章 白云深处



曾几何时,玻尔理论的兴起为整个阴暗的物理天空带来了绚丽的光辉,让人们以为看见了极乐世界的美景。不幸地是,这一虚假的泡沫式繁荣没能持续太多的时候。旧的物理世界固然已经在种种冲击下变得疮痍满目,玻尔原子模型那宏伟的宫殿也没能抵挡住更猛烈的革命冲击,在混乱中被付之一炬,只留下些断瓦残垣,到今日供我们凭吊。最初的暴雨已经过去,大地一片苍凉,天空中仍然浓云密布。残阳似血,在天际投射出余辉,把这废墟染成金红一片,衬托出一种更为沉重的气氛,预示着更大的一场风暴的来临。

玻尔王朝的衰败似乎在它诞生的那一天就注定了。这个理论,虽然借用了新生量子的无穷力量,它的基础却仍然建立在脆弱的旧地基上。量子化的思想,在玻尔理论里只是一支雇佣军,它更像是被强迫附加上去的,而不是整个理论的出发点和基础。比如,玻尔假设,电子只能具有量子化的能级和轨道,但为什么呢?为什么电子必须是量子化的?它的理论基础是什么呢?玻尔在这上面语焉不详,顾左右而言他。当然,苛刻的经验主义者会争辩说,电子之所以是量子化的,因为实验观测到它们就是量子化的,不需要任何其他的理由。但无论如何,如果一个理论的基本公设令人觉得不太安稳,这个理论的前景也就不那么乐观了。在对待玻尔量子假设的态度上,科学家无疑地联想起了欧几里德的第五公设(这个公理说,过线外一点只能有一条直线与已知直线平行。人们后来证明这个公理并不是十分可靠的)。无疑,它最好能够从一些更为基本的公理所导出,这些更基本的公理,应该成为整个理论的奠基石,而不仅仅是华丽的装饰。

后来的历史学家们在评论玻尔的理论时,总是会用到“半经典半量子”,或者“旧瓶装新酒”之类的词语。它就像一位变脸大师,当电子围绕着单一轨道运转时,它表现出经典力学的面孔,一旦发生轨道变化,立即又转为量子化的样子。虽然有着技巧高超的对应原理的支持,这种两面派做法也还是为人所质疑。不过,这些问题还都不是关键,关键是,玻尔大军在取得一连串重大胜利后,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有一些坚固的堡垒,无论如何是攻不下来的了。

比如我们都已经知道的原子谱线分裂的问题,虽然在索末菲等人的努力下,玻尔模型解释了磁场下的塞曼效应和电场下的斯塔克效应。但是,大自然总是有无穷的变化令人头痛。科学家们不久就发现了谱线在弱磁场下的一种复杂分裂,称作“反常塞曼效应”。这种现象要求引进值为1/2的量子数,玻尔的理论对之无可奈何,一声叹息。这个难题困扰着许多的科学家,简直令他们寝食难安。据说,泡利在访问玻尔家时,就曾经对玻尔夫人的问好回以暴躁的抱怨:“我当然不好!我不能理解反常塞曼效应!”这个问题,一直要到泡利提出他的不相容原理后,才算最终解决。

另外玻尔理论沮丧地发现,自己的力量仅限于只有一个电子的原子模型。对于氢原子,氘原子,或者电离的氦原子来说,它给出的说法是令人信服的。但对于哪怕只有两个核外电子的普通氦原子,它就表现得无能为力。甚至对于一个电子的原子来说,玻尔能够说清的,也只不过是谱线的频率罢了,至于谱线的强度、宽度或者偏振问题,玻尔还是只能耸耸肩,以他那大舌头的口音说声抱歉。

在氢分子的战场上,玻尔理论同样战败。

为了解决所有的这些困难,玻尔、兰德(Lande)、泡利、克莱默(Kramers)等人做了大量的努力,引进了一个又一个新的假定,建立了一个又一个新的模型,有些甚至违反了玻尔和索末菲的理论本身。到了1923年,惨淡经营的玻尔理论虽然勉强还算能解决问题,并获得了人们的普遍认同,它已经像一件打满了补丁的袍子,需要从根本上予以一次彻底变革了。哥廷根的那帮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开始拒绝这个补丁累累的系统,希望重新寻求一个更强大、完美的理论,从而把量子的思想从本质上植根到物理学里面去,以结束像现在这样苟且的寄居生活。

玻尔体系的衰落和它的兴盛一样迅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原子世界,并做出了更多的实验观测。每一天,人们都可以拿到新的资料,刺激他们的热情,去揭开这个神秘王国的面貌。在哥本哈根和哥廷根,物理天才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原子核、电子和量子,一页页写满了公式和字母的手稿承载着灵感和创意,交织成一个大时代到来的序幕。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时代的步伐迈得如此之快,使得脚步蹒跚的玻尔原子终于力不从心,从历史舞台中退出,消失在漫漫黄尘中,只留下一个名字让我们时时回味。

如果把1925年-1926年间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和薛定谔(Erwin Schrodinger)的开创性工作视为玻尔体系的寿终正寝的话,这个理论总共大约兴盛了13年。它让人们看到了量子在物理世界里的伟大意义,并第一次利用它的力量去揭开原子内部的神秘面纱。然而,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玻尔的革命是一次不彻底的革命,量子的假设没有在他的体系里得到根本的地位,而似乎只是一个调和经典理论和现实矛盾的附庸。玻尔理论没法解释,为什么电子有着离散的能级和量子化的行为,它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玻尔在量子论和经典理论之间采取了折衷主义的路线,这使得他的原子总是带着一种半新不旧的色彩,最终因为无法克服的困难而崩溃。玻尔的有轨原子像一颗耀眼的火流星,放射出那样强烈的光芒,却在转眼间划过夜空,复又坠落到黑暗和混沌中去。它是那样地来去匆匆,以致人们都还来不及在衣带上打一个结,许一些美丽的愿望。

但是,它的伟大意义却不因为其短暂的生命而有任何的褪色。是它挖掘出了量子的力量,为未来的开拓者铺平了道路。是它承前启后,有力地推动了整个物理学的脚步。玻尔模型至今仍然是相当好的近似,它的一些思想仍然为今人所借鉴和学习。它描绘的原子图景虽然过时,但却是如此形象而生动,直到今天仍然是大众心中的标准样式,甚至代表了科学的形象。比如我们应该能够回忆,直到80年代末,在中国的大街上还是随处可见那个代表了“科学”的图形:三个电子沿着椭圆轨道围绕着原子核运行。这个图案到了90年代终于消失了,想来总算有人意识到了问题。

在玻尔体系内部,也已经蕴藏了随机性和确定性的矛盾。就玻尔理论而言,如何判断一个电子在何时何地发生自动跃迁是不可能的,它更像是一个随机的过程。1919年,应普朗克的邀请,玻尔访问了战后的柏林。在那里,普朗克和爱因斯坦热情地接待了他,量子力学的三大巨头就几个物理问题展开了讨论。玻尔认为,电子在轨道间的跃迁似乎是不可预测的,是一个自发的随机过程,至少从理论上说没办法算出一个电子具体的跃迁条件。爱因斯坦大摇其头,认为任何物理过程都是确定和可预测的。这已经埋下了两人日后那场旷日持久争论的种子。

当然,我们可敬的尼尔斯\?玻尔先生也不会因为旧量子论的垮台而退出物理舞台。正相反,关于他的精彩故事才刚刚开始。他还要在物理的第一线战斗很长时间,直到逝世为止。1921年9月,玻尔在哥本哈根的研究所终于落成,36岁的玻尔成为了这个所的所长。他的人格魅力很快就像磁场一样吸引了各地的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并很快把这里变成了全欧洲的一个学术中心。赫维西(Georg von Hevesy)、弗里西(Otto Frisch)、泡利、海森堡、莫特(Nevill Mott)、朗道(Lev D.Landau)、盖莫夫(George Gamov)……人们向这里涌来,充分地感受这里的自由气氛和玻尔的关怀,并形成一种富有激情、活力、乐观态度和进取心的学术精神,也就是后人所称道的“哥本哈根精神”。在弹丸小国丹麦,出现了一个物理学界眼中的圣地,这个地方将深远地影响量子力学的未来,还有我们根本的世界观和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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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当玻尔的原子还在泥潭中深陷苦于无法自拔的时候,新的革命已经在酝酿之中。这一次,革命者并非来自穷苦的无产阶级大众,而是出自一个显赫的贵族家庭。路易斯\?维克托\?皮雷\?雷蒙\?德\?布罗意王子(Prince Louis Victor Pierre Raymond de Broglie)将为他那荣耀的家族历史增添一份新的光辉。

“王子”(Prince,也有翻译为“公子”的)这个爵位并非我们通常所理解的,是国王的儿子。事实上在爵位表里,它的排名并不算高,而且似乎不见于英语世界。大致说来,它的地位要比“子爵”(Viscount)略低,而比“男爵”(Baron)略高。不过这只是因为路易斯在家中并非老大而已,德布罗意家族的历史悠久,他的祖先中出了许许多多的将军、元帅、部长,曾经忠诚地在路易十四、路易十五、路易十六的麾下效劳。他们参加过波兰王位继承战争(1733-1735)、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1740-1748)、七年战争(1756-1763)、美国独立战争(1775-1782)、法国大革命(1789)、二月革命(1848),接受过弗兰西斯二世(Francis II,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后来退位成为奥地利皇帝弗兰西斯一世)以及路易\?腓力(Louis Philippe,法国国王,史称奥尔良公爵)的册封,家族继承着最高世袭身份的头衔:公爵(法文Duc,相当于英语的Duke)。路易斯\?德布罗意的哥哥,莫里斯\?德布罗意(Maurice de Broglie)便是第六代德布罗意公爵。1960年,当莫里斯去世以后,路易斯终于从他哥哥那里继承了这个光荣称号,成为第七位duc de Broglie。

当然,在那之前,路易斯还是顶着王子的爵号。小路易斯对历史学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的祖父,Jacques Victor Albert, duc de Broglie,不但是一位政治家,曾于1873-1874年间当过法国总理,同时也是一位出色的历史学家,尤其精于晚罗马史,写出过著作《罗马教廷史》(Histoire de l\'église et de l\'empire romain)。小路易斯在祖父的熏陶下,决定进入巴黎大学攻读历史。18岁那年(1910),他从大学毕业,然而却没有在历史学领域进行更多的研究,因为他的兴趣已经强烈地转向物理方面。他的哥哥,莫里斯\?德布罗意(第六代德布罗意公爵)是一位著名的射线物理学家,路易斯跟随哥哥参加了1911年的布鲁塞尔物理会议,他对科学的热情被完全地激发出来,并立志把一生奉献给这一令人激动的事业。

转投物理后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德布罗意应征入伍,被分派了一个无线电技术人员的工作。他比可怜的亨利\?莫斯里要幸运许多,能够在大战之后毫发无伤,继续进入大学学他的物理。他的博士导师是著名的保罗\?朗之万(Paul Langevin)。

写到这里笔者需要稍停一下做一点声明。我们的史话讲述到现在,虽然已经回顾了一些令人激动的革命和让人大开眼界的新思想(至少笔者希望如此),但总的来说,仍然是在经典世界的领域里徘徊。而且根据本人的印象,至今为止,我们的话题大体还没有超出中学物理课本和高考的范围。对于普通的读者来说,唯一稍感陌生的,可能只是量子的跳跃思想。而接受这一思想,也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和不情愿的事情。

然而在这之后,我们将进入一个完完全全的奇幻世界。这个世界光怪陆离,和我们平常所感知认同的那个迥然不同。在这个新世界里,所有的图象和概念都显得疯狂而不理性,显得更像是爱丽丝梦中的奇境,而不是踏踏实实的土地。许多名词是如此古怪,以致只有借助数学工具才能把握它们的真实意义。当然,笔者将一如既往地试图用最浅白的语言将它们表述出来,但是仍然有必要提醒各位做好心理准备。为了表述的方便,我将尽量地把一件事情陈述完全,然后再转换话题。虽然在历史上,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铺天盖地而来,它们混杂在一起,澎湃汹涌,让人分不出个头绪。在后面的叙述中,我们可能时时要在各个年份间跳来跳去,那些希望把握时间感的读者们应该注意确切的年代。

我们已经站在一个伟大时刻的前沿。新的量子力学很快就要被创建出来,这一次,它的力量完完全全地被施展开来,以致把一切旧事物,包括玻尔那个半新不旧的体系,都摧枯拉朽般地毁灭殆尽。它很快就要为我们揭开一个新世界的大幕,这个新世界,哪怕是稍微往里面瞥上一眼,也足够让人头晕目眩,心驰神摇。但是,既然我们已经站在这里,那就只有义无返顾地前进了。所以跟着我来吧,无数激动人心的事物正在前面等着我们。

我们的话题回到德布罗意身上。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能够在玻尔的原子模型里面自然地引进一个周期的概念,以符合观测到的现实。原本,这个条件是强加在电子上面的量子化模式,电子在玻尔的硬性规定下,虽然乖乖听话,总有点不那么心甘情愿的感觉。德布罗意想,是时候把电子解放出来,让它们自己做主了。

如何赋予电子一个基本的性质,让它们自觉地表现出种种周期和量子化现象呢?德布罗意想到了爱因斯坦和他的相对论。他开始这样地推论:根据爱因斯坦那著名的方程,如果电子有质量m,那么它一定有一个内禀的能量E = mc^2。好,让我们再次回忆那个我说过很有用的量子基本方程,E = hν,也就是说,对应这个能量,电子一定会具有一个内禀的频率。这个频率的计算很简单,因为mc^2 = E = hν,所以ν = mc^2/h。

好。电子有一个内在频率。那么频率是什么呢?它是某种振动的周期。那么我们又得出结论,电子内部有某些东西在振动。是什么东西在振动呢?德布罗意借助相对论,开始了他的运算,结果发现……当电子以速度v0前进时,必定伴随着一个速度为c^2/v0的波……

噢,你没有听错。电子在前进时,总是伴随着一个波。细心的读者可能要发出疑问,因为他们发现这个波的速度c^2/v0将比光速还快上许多,但是这不是一个问题。德布罗意证明,这种波不能携带实际的能量和信息,因此并不违反相对论。爱因斯坦只是说,没有一种能量信号的传递能超过光速,对德布罗意的波,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德布罗意把这种波称为“相波”(phase wave),后人为了纪念他,也称其为“德布罗意波”。计算这个波的波长是容易的,就简单地把上面得出的速度除以它的频率,那么我们就得到:λ= (c^2/v0 ) / ( mc^2/h) = h/mv0。这个叫做德布罗意波长公式。

但是,等等,我们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我们在谈论一个“波”!可是我们头先明明在讨论电子的问题,怎么突然从电子里冒出了一个波呢?它是从哪里出来的?我希望大家还没有忘记我们可怜的波动和微粒两支军队,在玻尔原子兴盛又衰败的时候,它们一直在苦苦对抗,僵持不下。1923年,德布罗意在求出他的相波之前,正好是康普顿用光子说解释了康普顿效应,从而带领微粒大举反攻后不久。倒霉的微粒不得不因此放弃了全面进攻,因为它们突然发现,在电子这个大后方,居然出现了波动的奸细!而且怎么赶都赶不走。

电子居然是一个波!这未免让人感到太不可思议。可敬的普朗克绅士在这些前卫而反叛的年轻人面前,只能摇头兴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假如说当时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支持德布罗意的话,他就是爱因斯坦。德布罗意的导师朗之万对自己弟子的大胆见解无可奈何,出于挽救失足青年的良好愿望,他把论文交给爱因斯坦点评。谁料爱因斯坦马上予以了高度评价,称德布罗意“揭开了大幕的一角”。整个物理学界在听到爱因斯坦的评论后大吃一惊,这才开始全面关注德布罗意的工作。

证据,我们需要证据。所有的人都在异口同声地说。如果电子是一个波,那么就让我们看到它是一个波的样子。把它的衍射实验做出来给我们看,把干涉图纹放在我们的眼前。德布罗意有礼貌地回敬道:是的,先生们,我会给你们看到证据的。我预言,电子在通过一个小孔的时候,会像光波那样,产生一个可观测的衍射现象。

1925年4月,在美国纽约的贝尔电话实验室,戴维逊(C.J.Davisson)和革末(L. H. Germer)在做一个有关电子的实验。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它牵涉到用一束电子流轰击一块金属镍(nickel)。实验要求金属的表面绝对纯净,所以戴维逊和革末把金属放在一个真空的容器中,以确保没有杂志混入其中。

不幸的是,发生了一件意外。这个真空容器因为某种原因发生了爆炸,空气一拥而入,迅速地氧化了镍的表面。戴维逊和革末非常懊丧,不过他们并不因此放弃实验,他们决定,重新净化金属表面,把实验从头来过。当时,去除氧化层的好办法就是对金属进行高热加温,这正是戴维逊所做的。

两人并不知道,正如雅典娜暗中助推着阿尔戈英雄们的船只,幸运女神正在这个时候站在他俩的身后。容器里的金属,在高温下发生了不知不觉的变化:原本它是由许许多多块小晶体组成的,而在加热之后,整块镍融合成了一块大晶体。虽然在表面看来,两者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内部的剧变已经足够改变物理学的历史。

当电子通过镍块后,戴维逊和革末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们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景象:X射线衍射图案!可是并没有X射线,只有电子,人们终于发现,在某种情况下,电子表现出如X射线般的纯粹波动性质来。电子,无疑地是一种波。

更多的证据接踵而来。1927年,G.P.汤姆逊,著名的J.J汤姆逊的儿子,在剑桥通过实验进一步证明了电子的波动性。他利用实验数据算出的电子行为,和德布罗意所预言的吻合得天衣无缝。

命中注定,戴维逊和汤姆逊将分享1937年的诺贝尔奖金,而德布罗意将先于他们8年获得这一荣誉。有意思的是,GP汤姆逊的父亲,JJ汤姆逊因为发现了电子这一粒子而获得诺贝尔奖,他却因为证明电子是波而获得同样的荣誉。历史有时候,实在富有太多的趣味性。


*********
饭后闲话:父子诺贝尔

俗话说,将门无犬子,大科学家的后代往往也会取得不亚于前辈的骄人成绩。JJ汤姆逊的儿子GP汤姆逊推翻了老爸电子是粒子的观点,证明电子的波动性,同样获得诺贝尔奖。这样的世袭科学豪门,似乎还不是绝无仅有。

居里夫人和她的丈夫皮埃尔\?居里于1903年分享诺贝尔奖(居里夫人在1911年又得了一个化学奖)。他们的女儿约里奥\?居里(Irene Joliot-Curie)也在1935年和她丈夫一起分享了诺贝尔化学奖。居里夫人的另一个女婿,美国外交家Henry R. Labouisse,在1965年代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1915年,William Henry Bragg和William Lawrence Bragg父子因为利用X射线对晶体结构做出了突出贡献,分享了诺贝尔物理奖金。

我们大名鼎鼎的尼尔斯\?玻尔获得了1922年的诺贝尔物理奖。他的小儿子,埃格\?玻尔(Aage Bohr)于1975年在同样的领域获奖。

卡尔\?塞班(Karl Siegbahn)和凯伊\?塞班(Kai Siegbahn)父子分别于1924和1981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奖。

假如俺的老爸是大科学家,俺又会怎样呢?不过恐怕还是如现在这般浪荡江湖,寻求无拘无束的生活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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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第五章 曙光 castor_v_pollux 原作



属于海森堡的篇章要从1924年7月开始讲起。那个月份对于海森堡可算是喜讯不断,他的关于反常塞曼效应的论文通过审核,从而使他晋升为讲师,获得在德国大学的任意级别中讲学的资格。而玻尔——他对这位出色的年轻人显然有着明显的好感——也来信告诉他,他已经获得了由洛克菲勒(Rockefeller)财团资助的国际教育基金会(IEB)的奖金,为数1000美元,从而让他有机会远赴哥本哈根,与玻尔本人和他的同事们共同工作一年。也是无巧不成书,海森堡原来在哥廷根的导师波恩正好要到美国讲学,于是同意海森堡到哥本哈根去,只要在明年5月夏季学期开始前回来就可以了。从后来的情况看,海森堡对哥本哈根的这次访问无疑对于量子力学的发展有着积极的意义。

玻尔在哥本哈根的研究所当时已经具有了世界性的声名,和哥廷根,慕尼黑一起,成为了量子力学发展史上的“黄金三角”。世界各地的学者纷纷前来访问学习,1924年的秋天有近10位访问学者,其中6位是IEB资助的,而这一数字很快就开始激增,使得这幢三层楼的建筑不久就开始显得拥挤,从而不得不展开扩建。海森堡在结束了他的暑假旅行之后,于1924年9月17日抵达哥本哈根,他和另一位来自美国的金(King)博士住在一位刚去世的教授家里,并由孀居的夫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对于海森堡来说,这地方更像是一所语言学校——他那糟糕的英语和丹麦语水平都在逗留期间有了突飞猛涨的进步。

言归正传。我们在前面讲到,1924,1925年之交,物理学正处在一个非常艰难和迷茫的境地中。玻尔那精巧的原子结构已经在内部出现了细小的裂纹,而辐射问题的本质究竟是粒子还是波动,双方仍然在白热化地交战。康普顿的实验已经使得最持怀疑态度的物理学家都不得不承认,粒子性是无可否认的,但是这就势必要推翻电磁体系这个已经扎根于物理学百余年的庞然大物。而后者所依赖的地基——麦克斯韦理论看上去又是如此牢不可破,无法动摇。

我们也已经提到,在海森堡来到哥本哈根前不久,玻尔和他的助手克莱默(Kramers)还有斯雷特(Slater)发表了一个称作BKS的理论以试图解决波和粒子的两难。在BKS理论看来,在每一个稳定的原子附近,都存在着某些“虚拟的振动”(virtual oscillator),这些神秘的虚拟振动通过对应原理一一与经典振动相对应,从而使得量子化之后仍然保留有经典波动理论的全部优点(实际上,它是想把粒子在不同的层次上进一步考虑成波)。然而这个看似皆大欢喜的理论实在有着难言的苦衷,它为了调解波动和微粒之间的宿怨,甚至不惜抛弃物理学的基石之一: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定律,认为它们只不过是一种统计下的平均情况。这个代价太大,遭到爱因斯坦强烈反对,在他影响下泡利也很快转换态度,他不止一次写信给海森堡抱怨“虚拟的振动”还有“虚拟的物理学”。

BKS的一些思想倒也不是毫无意义。克莱默利用虚拟振子的思想研究了色散现象,并得出了积极的结果。海森堡在哥本哈根学习的时候对这方面产生了兴趣,并与克莱默联名发表了论文在物理期刊上,这些思路对于后来量子力学的创立无疑也有着重要的作用。但BKS理论终于还是中途夭折,1925年4月的实验否定了守恒只在统计意义上成立的说法,光量子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是什么虚拟波。BKS的崩溃标志着物理学陷入彻底的混乱,粒子和波的问题是如此令人迷惑而头痛,以致玻尔都说这实在是一种“折磨”(torture)。对于曾经信奉BKS的海森堡来说,这当然是一个坏消息,但是就像一盆冷水,也能让他清醒一下,认真地考虑未来的出路何在。

哥本哈根的日子是紧张而又有意义的。海森堡无疑地感到了一种竞争的气氛,并以他那好胜的性格加倍努力着。当然,竞争是一回事,哥本哈根的自由精神和学术气氛在全欧洲都几乎无与伦比,而这一切又都和尼尔斯&#8226\;玻尔这位量子论的“教父”密切相关。毫无疑问在哥本哈根的每一个人都是天才,但他们却都更好地衬托出玻尔本人的伟大来。这位和蔼的丹麦人对于每个人都报以善意的微笑,并引导人们畅所欲言,探讨一切类型的问题。人们像众星拱月一般围绕在他身边,个个都为他的学识和人格所折服,海森堡也不例外,而且他更将成为玻尔最亲密的学生和朋友之一。玻尔常常邀请海森堡到他家(就在研究所的二楼)去分享家藏的陈年好酒,或者到研究所后面的树林里去散步并讨论学术问题。玻尔是一个极富哲学气质的人,他对于许多物理问题的看法都带有深深的哲学色彩,这令海森堡相当震撼,并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本人的思维方式。从某种角度说,在哥本哈根那“量子气氛”里的熏陶以及和玻尔的交流,可能会比海森堡在那段时间里所做的实际研究更有价值。

那时候,有一种思潮在哥本哈根流行开来。这个思想当时不知是谁引发的,但历史上大约可以回溯到马赫。这种思潮说,物理学的研究对象只应该是能够被观察到被实践到的事物,物理学只能够从这些东西出发,而不是建立在观察不到或者纯粹是推论的事物上。这个观点对海森堡以及不久后也来哥本哈根访问的泡利都有很大影响,海森堡开始隐隐感觉到,玻尔旧原子模型里的有些东西似乎不太对头,似乎它们不都是直接能够为实验所探测的。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电子的“轨道”以及它绕着轨道运转的“频率”。我们马上就要来认真地看一看这个问题。

1925年4月27日,海森堡结束哥本哈根的访问回到哥廷根,并开始重新着手研究氢原子的谱线问题——从中应该能找出量子体系的基本原理吧?海森堡的打算是仍然采取虚振子的方法,虽然BKS倒台了,但这在色散理论中已被证明是有成效的方法。海森堡相信,这个思路应该可以解决玻尔体系所解决不了的一些问题,譬如谱线的强度。但是当他兴致勃勃地展开计算后,他的乐观态度很快就无影无踪了:事实上,如果把电子辐射按照虚振子的代数方法展开,他所遇到的数学困难几乎是不可克服的,这使得海森堡不得不放弃了原先的计划。泡利在同样的问题上也被难住了,障碍实在太大,几乎无法前进,这位脾气急躁的物理学家是如此暴跳如雷,几乎准备放弃物理学。“物理学出了大问题”,他叫嚷道,“对我来说什么都太难了,我宁愿自己是一个电影喜剧演员,从来也没听说过物理是什么东西!”(插一句,泡利说宁愿自己是喜剧演员,这是因为他是卓别林的fans之一)

无奈之下,海森堡决定换一种办法,暂时不考虑谱线强度,而从电子在原子中的运动出发,先建立起基本的运动模型来。事实证明他这条路走对了,新的量子力学很快就要被建立起来,但那却是一种人们闻所未闻,之前连想都不敢想象的形式——Matrix。

Matrix无疑是一个本身便带有几分神秘色彩,像一个Enigma的词语。不论是从它在数学上的意义,还是电影里的意义(甚至包括电影续集)来说,它都那样扑朔迷离,叫人难以把握,望而生畏。事实上直到今天,还有很多人几乎不敢相信,我们的宇宙就是建立在这些怪物之上。不过不情愿也好,不相信也罢,Matrix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概念。理科的大学生逃不了线性代数的课,工程师离不开MatLab软件,漂亮MM也会常常挂念基诺&#8226\;里维斯,没有法子。

从数学的意义上翻译,Matrix在中文里译作“矩阵”,它本质上是一种二维的表格。比如像下面这个2*2的矩阵,其实就是一种2*2的方块表格:
┏ ┓
┃ 1 2 ┃
┃ 3 4 ┃
┗ ┛

也可以是长方形的,比如这个2*3的矩阵:
┏ ┓
┃ 1 2 3 ┃
┃ 4 5 6 ┃
┗ ┛

读者可能已经在犯糊涂了,大家都早已习惯了普通的以字母和符号代表的物理公式,这种古怪的表格形式又能表示什么物理意义呢?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这种“表格”,难道也能像普通的物理变量一样,能够进行运算吗?你怎么把两个表格加起来,或乘起来呢?海森堡准是发疯了。

但是,我已经提醒过大家,我们即将进入的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光怪陆离的量子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看起来是那样地古怪不合常理,甚至有一些疯狂的意味。我们日常的经验在这里完全失效,甚至常常是靠不住的。物理世界沿用了千百年的概念和习惯在量子世界里轰然崩坍,曾经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必须被无情地抛弃,而代之以一些奇形怪状的,但却更接近真理的原则。是的,世界就是这些表格构筑的。它们不但能加能乘,而且还有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运算规则,从而导致一些更为惊世骇俗的结论。而且,这一切都不是臆想,是从事实——而且是唯一能被观测和检验到的事实——推论出来的。海森堡说,现在已经到了物理学该发生改变的时候了。

我们这就出发开始这趟奇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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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17 09:41 | 只看该作者

Re: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物理学,海森堡坚定地想,应当有一个坚固的基础。它只能够从一些直接可以被实验观察和检验的东西出发,一个物理学家应当始终坚持严格的经验主义,而不是想象一些图像来作为理论的基础。玻尔理论的毛病,就出在这上面。

我们再来回顾一下玻尔理论说了些什么。它说,原子中的电子绕着某些特定的轨道以一定的频率运行,并时不时地从一个轨道跃迁到另一个轨道上去。每个电子轨道都代表一个特定的能级,因此当这种跃迁发生的时候,电子就按照量子化的方式吸收或者发射能量,其大小等于两个轨道之间的能量差。

嗯,听起来不错,而且这个模型在许多情况下的确管用。但是,海森堡开始问自己。一个电子的“轨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任何实验能够让我们看到电子的确绕着某个轨道运转吗?有任何实验可以确实地测出一个轨道离开原子核的实际距离吗?诚然轨道的图景是人们所熟悉的,可以类比于行星的运行轨道,但是和行星不同,有没有任何法子让人们真正地看到电子的这么一个“轨道”,并实际测量一个轨道所代表的“能量”呢?没有法子,电子的轨道,还有它绕着轨道的运转频率,都不是能够实际观察到的,那么人们怎么得出这些概念并在此之上建立起原子模型的呢?

我们回想一下前面史话的有关部分,玻尔模型的建立有着氢原子光谱的支持。每一条光谱线都有一种特定的频率,而由量子公式E1-E2 = hν,我们知道这是电子在两个能级之间跃迁的结果。但是,海森堡争辩道,你这还是没有解决我的疑问。没有实际的观测可以证明某一个轨道所代表的“能级”是什么,每一条光谱线,只代表两个“能级”之间的“能量差”。所以,只有“能级差”或者“轨道差”是可以被直接观察到的,而“能级”和“轨道”却不是。

为了说明问题,我们还是来打个比方。小时候的乐趣之一是收集各种各样的电车票以扮作售票员,那时候上海的车票通常都很便宜,最多也就是一毛几分钱。但规矩是这样的:不管你从哪个站上车,坐得越远车票就相对越贵。比如我从徐家汇上车,那么坐到淮海路可能只要3分钱,而到人民广场大概就要5分,到外滩就要7分,如果一直坐到虹口体育场,也许就得花上1毛钱。当然,近两年回去,公交早就换成了无人售票和统一计费——不管多远都是一个价,车费也早就今非昔比了。

让我们假设有一班巴士从A站出发,经过BCD三站到达E这个终点站。这个车的收费沿用了我们怀旧时代的老传统,不是上车一律给2块钱,而是根据起点和终点来单独计费。我们不妨订一个收费标准:A站和B站之间是1块钱,B和C靠得比较近,0.5元。C和D之间还是1块钱,而D和E离得远,2块钱。这样一来车费就容易计算了,比如我从B站上车到E站,那么我就应该给0.5+1+2=3.5元作为车费。反过来,如果我从D站上车到A站,那么道理是一样的:1+0.5+1=2.5块钱。

现在玻尔和海森堡分别被叫来写一个关于车费的说明贴在车子里让人参考。玻尔欣然同意了,他说:这个问题很简单,车费问题实际上就是两个站之间的距离问题,我们只要把每一个站的位置状况写出来,那么乘客们就能够一目了然了。于是他就假设,A站的坐标是0,从而推出:B站的坐标是1,C站的坐标是1.5,D站的坐标是2.5,而E站的坐标是4.5。这就行了,玻尔说,车费就是起点站的坐标减掉终点站的坐标的绝对值,我们的“坐标”,实际上可以看成一种“车费能级”,所有的情况都完全可以包含在下面这个表格里:

站点 坐标(车费能级)
A 0
B 1
C 1.5
D 2.5
E 4.5

这便是一种经典的解法,每一个车站都被假设具有某种绝对的“车费能级”,就像原子中电子的每个轨道都被假设具有某种特定的能级一样。所有的车费,不管是从哪个站到哪个站,都可以用这个单一的变量来解决,这是一个一维的传统表格,完全可以表达为一个普通的公式。这也是所有物理问题的传统解法。

现在,海森堡说话了。不对,海森堡争辩说,这个思路有一个根本性的错误,那就是,作为一个乘客来说,他完全无法意识,也根本不可能观察到某个车站的“绝对坐标”是什么。比如我从C站乘车到D站,无论怎么样我也无法观察到“C站的坐标是1.5”,或者“D站的坐标是2.5”这个结论。作为我——乘客来说,我所能唯一观察和体会到的,就是“从C站到达D站要花1块钱”,这才是最确凿,最坚实的东西。我们的车费规则,只能以这样的事实为基础,而不是不可观察的所谓“坐标”,或者“能级”。

那么,怎样才能仅仅从这些可以观察的事实上去建立我们的车费规则呢?海森堡说,传统的那个一维表格已经不适用了,我们需要一种新类型的表格,像下面这样的:

A B C D E
A 0 1 1.5 2.5 4.5
B 1 0 0.5 1.5 3.5
C 1.5 0.5 0 1 3
D 2.5 1.5 1 0 2
E 4.5 3.5 3 2 0

这里面,竖的是起点站,横的是终点站。现在这张表格里的每一个数字都是实实在在可以观测和检验的了。比如第一行第三列的那个1.5,它的横坐标是A,表明从A站出发。它的纵坐标是C,表明到C站下车。那么,只要某个乘客真正从A站坐到了C站,他就可以证实这个数字是正确的:这个旅途的确需要1.5块车费。

好吧,某些读者可能已经不耐烦了,它们的确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东西,可是,这种区别的意义有那么大吗?毕竟,它们表达的,不是同一种收费规则吗?但事情要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多了,比如玻尔的表格之所以那么简洁,其实是有这样一个假设,那就是“从A到B”和“从B到A”,所需的钱是一样的。事实也许并非如此,从A到B要1块钱,从B回到A却很可能要1.5元。这样玻尔的传统方式要大大头痛了,而海森堡的表格却是简洁明了的:只要修改B为横坐标A为纵坐标的那个数字就可以了,只不过表格不再按照对角线对称了而已。

更关键的是,海森堡争辩说,所有的物理规则,也要按照这种表格的方式来改写。我们已经有了经典的动力学方程,现在,我们必须全部把它们按照量子的方式改写成某种表格方程。许多传统的物理变量,现在都要看成是一些独立的矩阵来处理。

在经典力学中,一个周期性的振动可以用数学方法分解成为一系列简谐振动的叠加,这个方法叫做傅里叶展开。想象一下我们的耳朵,它可以灵敏地分辨出各种不同的声音,即使这些声音同时响起,混成一片嘈杂也无关紧要,一个发烧友甚至可以分辨出CD音乐中乐手翻动乐谱的细微沙沙声。人耳自然是很神奇的,但是从本质上说,数学家也可以做到这一切,方法就是通过傅立叶分析把一个混合的音波分解成一系列的简谐波。大家可能要感叹,人耳竟然能够在瞬间完成这样复杂的数学分析,不过这其实是自然的进化而已。譬如守门员抱住飞来的足球,从数学上说相当于解析了一大堆重力和空气动力学的微分方程并求出了球的轨迹,再比如人本能的趋利避害的反应,从基因的角度说也相当于进行了无数风险概率和未来获利的计算。但这都只是因为进化的力量使得生物体趋于具有这样的能力而已,这能力有利于自然选择,倒不是什么特殊的数学能力所导致。

回到正题,在玻尔和索末菲的旧原子模型里,我们已经有了电子运动方程和量子化条件。这个运动同样可以利用傅立叶分析的手法,化作一系列简谐运动的叠加。在这个展开式里的每一项,都代表了一个特定频率。现在,海森堡准备对这个旧方程进行手术,把它彻底地改造成最新的矩阵版本。但是困难来了,我们现在有一个变量p,代表电子的动量,还有一个变量q,代表电子的位置。本来,在老方程里这两个变量应当乘起来,现在海森堡把p和q都变成了矩阵,那么,现在p和q应当如何再乘起来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你如何把两个“表格”乘起来呢?

或者我们不妨先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把两个表格乘起来,这代表了什么意义呢?

为了容易理解,我们还是回到我们那个巴士车费的比喻。现在假设我们手里有两张海森堡制定的车费表:矩阵I和矩阵II,分别代表了巴士I号线和巴士II号线在某地的收费情况。为了简单起见,我们假设每条线都只有两个站,A和B。这两个表如下:

I号线(矩阵I):
A B
A 1 2
B 3 1

II号线(矩阵II):
A B
A 1 3
B 4 1

好,我们再来回顾一下这两张表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根据海森堡的规则,数字的横坐标代表了起点站,纵坐标代表了终点站。那么矩阵I第一行第一列的那个1就是说,你坐巴士I号线,从A地出发,在A地原地下车,车费要1块钱(啊?为什么原地不动也要付1块钱呢?这个……一方面是比喻而已,再说你可以把1块钱看成某种起步费。何况在大部分城市的地铁里,你进去又马上出来,的确是要在电子卡里扣掉一点钱的)。同样,矩阵I第一行第二列的那个2是说,你坐I号线从A地到B地,需要2块钱。但是,如果从B地回到A地,那么就要看横坐标是B而纵坐标是A的那个数字,也就是第二行第一列的那个3。矩阵II的情况同样如此。

好,现在我们来做个小学生水平的数学练习:乘法运算。只不过这次乘的不是普通的数字,而是两张表格:I和II。I×II等于几?

让我们把习题完整地写出来。现在,boys and girls,这道题目的答案是什么呢?

┏ ┓ ┏ ┓
┃ 1 2 ┃ ┃ 1 3 ┃
┃ 3 1 ┃ × ┃ 4 1 ┃ = ?
┗ ┛ ┗ ┛


*********
饭后闲话:男孩物理学

1925年,当海森堡做出他那突破性的贡献的时候,他刚刚24岁。尽管在物理上有着极为惊人的天才,但海森堡在别的方面无疑还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他兴致勃勃地跟着青年团去各地旅行,在哥本哈根逗留期间,他抽空去巴伐利亚滑雪,结果摔伤了膝盖,躺了好几个礼拜。在山谷田野间畅游的时候,他高兴得不能自已,甚至说“我连一秒种的物理都不愿想了”。

量子论的发展几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爱因斯坦1905年提出光量子假说的时候,也才26岁。玻尔1913年提出他的原子结构的时候,28岁。德布罗意1923年提出相波的时候,31岁。而1925年,当量子力学在海森堡的手里得到突破的时候,后来在历史上闪闪发光的那些主要人物也几乎都和海森堡一样年轻:泡利25岁,狄拉克23岁,乌仑贝克25岁,古德施密特23岁,约尔当23岁。和他们比起来,36岁的薛定谔和43岁的波恩简直算是老爷爷了。量子力学被人们戏称为“男孩物理学”,波恩在哥廷根的理论班,也被人叫做“波恩幼儿园”。

不过,这只说明量子论的锐气和朝气。在那个神话般的年代,象征了科学永远不知畏惧的前进步伐,开创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时代来。“男孩物理学”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名词,也将在物理史上镌刻出永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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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p×q ≠ q×p。如果说狄拉克比别人天才在什么地方,那就是他可以一眼就看出这才是海森堡体系的精髓。那个时候,波恩和约尔当还在苦苦地钻研讨厌的矩阵,为了建立起新的物理大厦而努力地搬运着这种庞大而又沉重的表格式方砖,而他们的文章尚未发表。但狄拉克是不想做这种苦力的,他轻易地透过海森堡的表格,把握住了这种代数的实质。不遵守交换率,这让我想起了什么?狄拉克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词,他以前在上某一门动力学课的时候,似乎听说过一种运算,同样不符合乘法交换率。但他还不是十分确定,他甚至连那种运算的定义都给忘了。那天是星期天,所有的图书馆都关门了,这让狄拉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第二天一早,图书馆刚刚开门,他就冲了进去,果然,那正是他所要的东西:它的名字叫做“泊松括号”。

我们还在第一章讨论光和菲涅尔的时候,就谈到过泊松,还有著名的泊松光斑。泊松括号也是这位法国科学家的杰出贡献,不过我们在这里没有必要深入它的数学意义。总之,狄拉克发现,我们不必花九牛二虎之力去搬弄一个晦涩的矩阵,以此来显示和经典体系的决裂。我们完全可以从经典的泊松括号出发,建立一种新的代数。这种代数同样不符合乘法交换率,狄拉克把它称作“q数”(q表示“奇异”或者“量子”)。我们的动量、位置、能量、时间等等概念,现在都要改造成这种q数。而原来那些老体系里的符合交换率的变量,狄拉克把它们称作“c数”(c代表“普通”)。

“看。”狄拉克说,“海森堡的最后方程当然是对的,但我们不用他那种大惊小怪,牵强附会的方式,也能够得出同样的结果。用我的方式,同样能得出xy-yx的差值,只不过把那个让人看了生厌的矩阵换成我们的经典泊松括号[x,y]罢了。然后把它用于经典力学的哈密顿函数,我们可以顺理成章地导出能量守恒条件和玻尔的频率条件。重要的是,这清楚地表明了,我们的新力学和经典力学是一脉相承的,是旧体系的一个扩展。c数和q数,可以以清楚的方式建立起联系来。”

狄拉克把论文寄给海森堡,海森堡热情地赞扬了他的成就,不过带给狄拉克一个糟糕的消息:他的结果已经在德国由波恩和约尔当作出了,是通过矩阵的方式得到的。想来狄拉克一定为此感到很郁闷,因为显然他的法子更简洁明晰。随后狄拉克又出色地证明了新力学和氢分子实验数据的吻合,他又一次郁闷了——泡利比他快了一点点,五天而已。哥廷根的这帮家伙,海森堡,波恩,约尔当,泡利,他们是大军团联合作战,而狄拉克在剑桥则是孤军奋斗,因为在英国懂得量子力学的人简直屈指可数。但是,虽然狄拉克慢了那么一点,但每一次他的理论都显得更为简洁、优美、深刻。而且,上天很快会给他新的机会,让他的名字在历史上取得不逊于海森堡、波恩等人的地位。

现在,在旧的经典体系的废墟上,矗立起了一种新的力学,由海森堡为它奠基,波恩,约尔当用矩阵那实心的砖块为它建造了坚固的主体,而狄拉克的优美的q数为它做了最好的装饰。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成功的广告和落成典礼,把那些还在旧废墟上唉声叹气的人们都吸引到新大厦里来定居。这个庆典在海森堡取得突破后3个月便召开了,它的主题叫做“电子自旋”。

我们还记得那让人头痛的“反常塞曼效应”,这种复杂现象要求引进1/2的量子数。为此,泡利在1925年初提出了他那著名的“不相容原理”的假设,我们前面已经讨论过,这个规定是说,在原子大厦里,每一间房间都有一个4位数的门牌号码,而每间房只能入住一个电子。所以任何两个电子也不能共享同一组号码。

这个“4位数的号码”,其每一位都代表了电子的一个量子数。当时人们已经知道电子有3个量子数,这第四个是什么,便成了众说纷纭的谜题。不相容原理提出后不久,当时在哥本哈根访问的克罗尼格(Ralph Kronig)想到了一种可能:就是把这第四个自由度看成电子绕着自己的轴旋转。他找到海森堡和泡利,提出了这一思路,结果遭到两个德国年轻人的一致反对。因为这样就又回到了一种图像化的电子概念那里,把电子想象成一个实实在在的小球,而违背了我们从观察和数学出发的本意了。如果电子真是这样一个带电小球的话,在麦克斯韦体系里是不稳定的,再说也违反相对论——它的表面旋转速度要高于光速。

到了1925年秋天,自旋的假设又在荷兰莱顿大学的两个学生,乌仑贝克(George Eugene Uhlenbeck)和古德施密特(Somul Abraham Goudsmit)那里死灰复燃了。当然,两人不知道克罗尼格曾经有过这样的意见,他们是在研究光谱的时候独立产生这一想法的。于是两人找到导师埃仑费斯特(Paul Ehrenfest)征求意见。埃仑费斯特也不是很确定,他建议两人先写一个小文章发表。于是两人当真写了一个短文交给埃仑费斯特,然后又去求教于老资格的洛仑兹。洛仑兹帮他们算了算,结果在这个模型里电子表面的速度达到了光速的10倍。两人大吃一惊,风急火燎地赶回大学要求撤销那篇短文,结果还是晚了,埃仑费斯特早就给Nature杂志寄了出去。据说,两人当时懊恼得都快哭了,埃仑费斯特只好安慰他们说:“你们还年轻,做点蠢事也没关系。”

还好,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玻尔首先对此表示赞同,海森堡用新的理论去算了算结果后,也转变了反对的态度。到了1926年,海森堡已经在说:“如果没有古德施密特,我们真不知该如何处理塞曼效应。”一些技术上的问题也很快被解决了,比如有一个系数2,一直和理论所抵触,结果在玻尔研究所访问的美国物理学家托马斯发现原来人们都犯了一个计算错误,而自旋模型是正确的。很快海森堡和约尔当用矩阵力学处理了自旋,结果大获全胜,很快没有人怀疑自旋的正确性了。

哦,不过有一个例外,就是泡利,他一直对自旋深恶痛绝。在他看来,原本电子已经在数学当中被表达得很充分了——现在可好,什么形状、轨道、大小、旋转……种种经验性的概念又幽灵般地回来了。原子系统比任何时候都像个太阳系,本来只有公转,现在连自转都有了。他始终按照自己的路子走,决不向任何力学模型低头。事实上,在某种意义上泡利是对的,电子的自旋并不能想象成传统行星的那种自转,它具有1/2的量子数,也就是说,它要转两圈才露出同一个面孔,这里面的意义只能由数学来把握。后来泡利真的从特定的矩阵出发,推出了这一性质,而一切又被伟大的狄拉克于1928年统统包含于他那相对论化了的量子体系中,成为电子内禀的自然属性。

但是,无论如何,1926年海森堡和约尔当的成功不仅是电子自旋模型的胜利,更是新生的矩阵力学的胜利。不久海森堡又天才般地指出了解决有着两个电子的原子——氦原子的道路,使得新体系的威力再次超越了玻尔的老系统,把它的疆域扩大到以前未知的领域中。已经在迷雾和荆棘中彷徨了好几年的物理学家们这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把长久郁积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好好地呼吸一下那新鲜的空气。

但是,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歇一歇脚,欣赏一下周围的风景,为目前的成就自豪一下,我们的快艇便又要前进了。物理学正处在激流之中,它飞流直下,一泻千里,带给人晕眩的速度和刺激。自牛顿起250年来,科学从没有在哪个时期可以像如今这般翻天覆地,健步如飞。量子的力量现在已经完全苏醒了,在接下来的3年间,它将改变物理学的一切,在人类的智慧中刻下最深的烙印,并影响整个20世纪的面貌。

当乌仑贝克和古德施密特提出自旋的时候,玻尔正在去往莱登(Leiden)的路上。当他的火车到达汉堡的时候,他发现泡利和斯特恩(Stern)站在站台上,只是想问问他关于自旋的看法,玻尔不大相信,但称这很有趣。到达莱登以后,他又碰到了爱因斯坦和埃仑费斯特,爱因斯坦详细地分析了这个理论,于是玻尔改变了看法。在回去的路上,玻尔先经过哥廷根,海森堡和约尔当站在站台上。同样的问题:怎么看待自旋?最后,当玻尔的火车抵达柏林,泡利又站在了站台上——他从汉堡一路赶到柏林,想听听玻尔一路上有了什么看法的变化。

人们后来回忆起那个年代,简直像是在讲述一个童话。物理学家们一个个都被洪流冲击得站不住脚:节奏快得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爆炸性的概念一再地被提出,每一个都足以改变整个科学的面貌。但是,每一个人都感到深深的骄傲和自豪,在理论物理的黄金年代,能够扮演历史舞台上的那一个角色。人们常说,时势造英雄,在量子物理的大发展时代,英雄们的确留下了最最伟大的业绩,永远让后人心神向往。

回到我们的史话中来。现在,花开两朵,各表一支。我们去看看量子论是如何沿着另一条完全不同的思路,取得同样伟大的突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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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第六章 大一统 castor_v_pollux 原作



当年轻气盛的海森堡在哥廷根披荆斩棘的时候,埃尔文&#8226\;薛定谔(Erwin Schrodinger)已经是瑞士苏黎世大学的一位有名望的教授。当然,相比海森堡来说,薛定谔只能算是大器晚成。这位出生于维也纳的奥地利人并没有海森堡那么好的运气,在一个充满了顶尖精英人物的环境里求学,而几次在战争中的服役也阻碍了他的学术研究。但不管怎样,薛定谔的物理天才仍然得到了很好的展现,他在光学、电磁学、分子运动理论、固体和晶体的动力学方面都作出过突出的贡献,这一切使得苏黎世大学于1921年提供给他一份合同,聘其为物理教授。而从1924年起,薛定谔开始对量子力学和统计理论感到兴趣,从而把研究方向转到这上面来。

和玻尔还有海森堡他们不同,薛定谔并不想在原子那极为复杂的谱线迷宫里奋力冲突,撞得头破血流。他的灵感,直接来自于德布罗意那巧妙绝伦的工作。我们还记得,1923年,德布罗意的研究揭示出,伴随着每一个运动的电子,总是有一个如影随形的“相波”。这一方面为物质的本性究竟是粒子还是波蒙上了更为神秘莫测的面纱,但同时也已经提供通往最终答案的道路。

薛定谔还是从爱因斯坦的文章中得知德布罗意的工作的。他在1925年11月3日写给爱因斯坦的信中说:“几天前我怀着最大的兴趣阅读了德布罗意富有独创性的论文,并最终掌握了它。我是从你那关于简并气体的第二篇论文的第8节中第一次了解它的。”把每一个粒子都看作是类波的思想对薛定谔来说极为迷人,他很快就在气体统计力学中应用这一理论,并发表了一篇题为《论爱因斯坦的气体理论》的论文。这是他创立波动力学前的最后一篇论文,当时距离那个伟大的时刻已经只有一个月。从中可以看出,德布罗意的思想已经最大程度地获取了薛定谔的信任,他开始相信,只有通过这种波的办法,才能够到达人们所苦苦追寻的那个目标。

1925年的圣诞很快到来了,美丽的阿尔卑斯山上白雪皑皑,吸引了各地的旅游度假者。薛定谔一如既往地来到了他以前常去的那个地方:海拔1700米高的阿罗萨(Arosa)。自从他和安妮玛丽&#8226\;伯特尔(Annemarie Bertel)在1920年结婚后,两人就经常来这里度假。薛定谔的生活有着近乎刻板的规律,他从来不让任何事情干扰他的假期。而每次夫妇俩来到阿罗萨的时候,总是住在赫维格别墅,这是一幢有着尖顶的,四层楼的小屋。

不过1925年,来的却只有薛定谔一个人,安妮留在了苏黎世。当时他们的关系显然极为紧张,不止一次地谈论着分手以及离婚的事宜。薛定谔写信给维也纳的一位“旧日的女朋友”,让她来阿罗萨陪伴自己。这位神秘女郎的身份始终是个谜题,二战后无论是科学史专家还是八卦新闻记者,都曾经竭尽所能地去求证她的真面目,却都没有成功。薛定谔当时的日记已经遗失了,而从留下的蛛丝马迹来看,她又不像任何一位已知的薛定谔的情人。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这位神秘女郎极大地激发了薛定谔的灵感,使得他在接下来的12个月里令人惊异地始终维持着一种极富创造力和洞察力的状态,并接连不断地发表了六篇关于量子力学的主要论文。薛定谔的同事在回忆的时候总是说,薛定谔的伟大工作是在他生命中一段情欲旺盛的时期做出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科学还要小小地感谢一下这位不知名的女郎。

回到比较严肃的话题上来。在咀嚼了德布罗意的思想后,薛定谔决定把它用到原子体系的描述中去。我们都已经知道,原子中电子的能量不是连续的,它由原子的分立谱线而充分地证实。为了描述这一现象,玻尔强加了一个“分立能级”的假设,海森堡则运用他那庞大的矩阵,经过复杂的运算后导出了这一结果。现在轮到薛定谔了,他说,不用那么复杂,也不用引入外部的假设,只要把我们的电子看成德布罗意波,用一个波动方程去表示它,那就行了。

薛定谔一开始想从建立在相对论基础上的德布罗意方程出发,将其推广到束缚粒子中去。为此他得出了一个方程,不过不太令人满意,因为没有考虑到电子自旋的情况。当时自旋刚刚发现不久,薛定谔还对其一知半解。于是,他回过头来,从经典力学的哈密顿-雅可比方程出发,利用变分法和德布罗意公式,最后求出了一个非相对论的波动方程,用希腊字母ψ来代表波的函数,最终形式是这样的:

△ψ+[8(π^2)m/h^2] (E - V)ψ = 0

这便是名震整部20世纪物理史的薛定谔波函数。当然对于一般的读者来说并没有必要去探讨数学上的详细意义,我们只要知道一些符号的含义就可以了。三角△叫做“拉普拉斯算符”,代表了某种微分运算。h是我们熟知的普朗克常数。E是体系总能量,V是势能,在原子里也就是-e^2/r。在边界条件确定的情况下求解这个方程,我们可以算出E的解来。

如果我们求解方程sin(x)=0,答案将会是一组数值,x可以是0,π,2π,或者是nπ。sin(x)的函数是连续的,但方程的解却是不连续的,依赖于整数n。同样,我们求解薛定谔方程中的E,也将得到一组分立的答案,其中包含了量子化的特征:整数n。我们的解精确地吻合于实验,原子的神秘光谱不再为矩阵力学所专美,它同样可以从波动方程中被自然地推导出来。

现在,我们能够非常形象地理解为什么电子只能在某些特定的能级上运行了。电子有着一个内在的波动频率,我们想象一下吉他上一根弦的情况:当它被拨动时,它便振动起来。但因为吉他弦的两头是固定的,所以它只能形成整数个波节。如果一个波长是20厘米,那么弦的长度显然只能是20厘米、40厘米、60厘米……而不可以是50厘米。因为那就包含了半个波,从而和它被固定的两头互相矛盾。假如我们的弦形成了某种圆形的轨道,就像电子轨道那样,那么这种“轨道”的大小显然也只能是某些特定值。如果一个波长20厘米,轨道的周长也就只能是20厘米的整数倍,不然就无法头尾互相衔接了。

从数学上来说,这个函数叫做“本征函数”(Eigenfunction),求出的分立的解叫做“本征值”(Eigenvalue)。所以薛定谔的论文叫做《量子化是本征值问题》,从1926年1月起到6月,他一连发了四篇以此为题的论文,从而彻底地建立了另一种全新的力学体系——波动力学。在这四篇论文中间,他还写了一篇《从微观力学到宏观力学的连续过渡》的论文,证明古老的经典力学只是新生的波动力学的一种特殊表现,它完全地被包容在波动力学内部。

薛定谔的方程一出台,几乎全世界的物理学家都为之欢呼。普朗克称其为“划时代的工作”,爱因斯坦说:“……您的想法源自于真正的天才。”“您的量子方程已经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埃仑费斯特说:“我为您的理论和其带来的全新观念所着迷。在过去的两个礼拜里,我们的小组每天都要在黑板前花上几个小时,试图从一切角度去理解它。”薛定谔的方程通俗形象,简明易懂,当人们从矩阵那陌生的迷宫里抬起头来,再次看到自己熟悉的以微分方程所表达的系统时,他们都像闻到了故乡泥土的芬芳,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但是,这种新体系显然也已经引起了矩阵方面的注意,哥廷根和哥本哈根的那些人,特别是海森堡本人,显然对这种“通俗”的解释是不满意的。

海森堡在写给泡利的信中说:

“我越是思考薛定谔理论的物理意义,就越感到厌恶。薛定谔对于他那理论的形象化的描述是毫无意义的,换一种说法,那纯粹是一个Mist。”Mist这个德文,基本上相当于英语里的bullshit或者crap。

薛定谔也毫不客气,在论文中他说:

“我的理论是从德布罗意那里获得灵感的……我不知道它和海森堡有任何继承上的关系。我当然知道海森堡的理论,它是一种缺乏形象化的,极为困难的超级代数方法。我即使不完全排斥这种理论,至少也对此感到沮丧。”

矩阵力学,还是波动力学?全新的量子论诞生不到一年,很快已经面临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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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17 09:48 | 只看该作者

Re:超长转贴[量子力学演义]



1926年中,虽然矩阵派和波动派还在内心深处相互不服气,它们至少在表面上被数学所统一起来了。而且,不出意外地,薛定谔的波动方程以其琅琅上口,简明易学,为大多数物理学家所欢迎的特色,很快在形式上占得了上风。海森堡和他那诘屈聱牙的方块矩阵虽然不太乐意,也只好接受现实。事实证明,除了在处理关于自旋的几个问题时矩阵占点优势,其他时候波动方程抢走了几乎全部的人气。其实吗,物理学家和公众想象的大不一样,很少有人喜欢那种又难又怪的变态数学,既然两种体系已经被证明在数学上具有同等性,大家也就乐得选那个看起来简单熟悉的。

甚至在矩阵派内部,波动方程也受到了欢迎。首先是海森堡的老师索末菲,然后是建立矩阵力学的核心人物之一,海森堡的另一位导师马科斯&#8226\;波恩。波恩在薛定谔方程刚出炉不久后就热情地赞叹了他的成就,称波动方程“是量子规律中最深刻的形式”。据说,海森堡对波恩的这个“叛变”一度感到十分伤心。

但是,海森堡未免多虑了,波恩对薛定谔方程的赞许并不表明他选择和薛定谔站在同一条战壕里。因为虽然方程确定了,但怎么去解释它却是一个大大不同的问题。首先人们要问的就是,薛定谔的那个波函数ψ(再提醒一下,这个希腊字读成psai),它在物理上代表了什么意义?

我们不妨再回顾一下薛定谔创立波动方程的思路:他是从经典的哈密顿方程出发,构造一个体系的新函数ψ代入,然后再引用德布罗意关系式和变分法,最后求出了方程及其解答,这和我们印象中的物理学是迥然不同的。通常我们会以为,先有物理量的定义,然后才谈得上寻找它们的数学关系。比如我们懂得了力F,加速度a和质量m的概念,之后才会理解F=ma的意义。但现代物理学的路子往往可能是相反的,比如物理学家很可能会先定义某个函数F,让F=ma,然后才去寻找F的物理意义,发现它原来是力的量度。薛定谔的ψ,就是在空间中定义的某种分布函数,只是人们还不知道它的物理意义是什么。

这看起来颇有趣味,因为物理学家也不得不坐下来猜哑谜了。现在让我们放松一下,想象自己在某个晚会上,主持人安排了一个趣味猜谜节目供大家消遣。“女士们先生们,”他兴高采烈地宣布,“我们来玩一个猜东西的游戏,谁先猜出这个箱子里藏的是什么,谁就能得到晚会上的最高荣誉。”大家定睛一看,那个大箱子似乎沉甸甸的,还真像藏着好东西,箱盖上古色古香写了几个大字:“薛定谔方程”。

“好吧,可是什么都看不见,怎么猜呢?”人们抱怨道。“那当然那当然。”主持人连忙说,“我们不是学孙悟空玩隔板猜物,再说这里面也决不是破烂溜丢一口钟,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关系到整个物理学的宝贝。嗯,是这样的,虽然我们都看不见它,但它的某些性质却是可以知道的,我会不断地提示大家,看谁先猜出来。”

众人一阵鼓噪,就这样游戏开始了。“这件东西,我们不知其名,强名之曰ψ。”主持人清了清嗓门说,“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它代表了原子体系中电子的某个函数。”下面顿时七嘴八舌起来:“能量?频率?速度?距离?时间?电荷?质量?”主持人不得不提高嗓门喊道:“安静,安静,我们还刚刚开始呢,不要乱猜啊。从现在开始谁猜错了就失去参赛资格。”于是瞬间鸦雀无声。

“好。”主持人满意地说,“那么我们继续。第二个条件是这样的:通过我的观察,我发现,这个ψ是一个连续不断的东西。”这次大家都不敢说话,但各人迅速在心里面做了排除。既然是连续不断,那么我们已知的那些量子化的条件就都排除了。比如我们都已经知道电子的能级不是连续的,那ψ看起来不像是这个东西。

“接下来,通过ψ的构造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没有量纲的函数。但它同时和电子的位置有某些联系,对于每一个电子来说,它都在一个虚拟的三维空间里扩展开去。”话说到这里好些人已经糊涂了,只有几个思维特别敏捷的还在紧张地思考。

“总而言之,ψ如影随形地伴随着每一个电子,在它所处的那个位置上如同一团云彩般地扩散开来。这云彩时而浓厚时而稀薄,但却是按照某种确定的方式演化。而且,我再强调一遍,这种扩散及其演化都是经典的,连续的,确定的。”于是众人都陷入冥思苦想中,一点头绪都没有。

“是的,云彩,这个比喻真妙。”这时候一个面容瘦削,戴着夹鼻眼睛的男人呵呵笑着站起来说。主持人赶紧介绍:“女士们先生们,这位就是薛定谔先生,也是这口宝箱的发现者。”大家于是一阵鼓掌,然后屏息凝神地听他要发表什么高见。

“嗯,事情已经很明显了,ψ是一个空间分布函数。”薛定谔满有把握地说,“当它和电子的电荷相乘,就代表了电荷在空间中的实际分布。云彩,尊敬的各位,电子不是一个粒子,它是一团波,像云彩一般地在空间四周扩展开去。我们的波函数恰恰描述了这种扩展和它的行为。电子是没有具体位置的,它也没有具体的路径,因为它是一团云,是一个波,它向每一个方向延伸——虽然衰减得很快,这使它粗看来像一个粒子。女士们先生们,我觉得这个发现的最大意义就是,我们必须把一切关于粒子的假相都从头脑里清除出去,不管是电子也好,光子也好,什么什么子也好,它们都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粒子。把它们拉出来放大,仔细审视它们,你会发现它在空间里融化开来,变成无数振动的叠加。是的,一个电子,它是涂抹开的,就像涂在面包上的黄油那样,它平时蜷缩得那么紧,以致我们都把它当成小球,但是,这已经被我们的波函数ψ证明不是真的。多年来物理学误入歧途,我们的脑袋被光谱线,跃迁,能级,矩阵这些古怪的东西搞得混乱不堪,现在,是时候回归经典了。”

“这个宝箱,”薛定谔指着那口大箱子激动地说,“是一笔遗产,是昔日传奇帝国的所罗门王交由我们继承的。它时时提醒我们,不要为歪门邪道所诱惑,走到无法回头的岔路上去。物理学需要改革,但不能允许思想的混乱,我们已经听够了奇谈怪论,诸如电子像跳蚤一般地在原子里跳来跳去,像一个完全无法预见自己方向的醉汉。还有那故弄玄虚的所谓矩阵,没人知道它包含什么物理含义,而它却不停地叫嚷自己是物理学的正统。不,现在让我们回到坚实的土地上来,这片巨人们曾经奋斗过的土地,这片曾经建筑起那样雄伟构筑的土地,这片充满了骄傲和光荣历史的土地。简洁、明晰、优美、直观性、连续性、图像化,这是物理学王国中的胜利之杖,它代代相传,引领我们走向胜利。我毫不怀疑,新的力学将在连续的波动基础上作出,把一切都归于简单的图像中,并继承旧王室的血统。这决不是守旧,因为这种血统同时也是承载了现代科学300年的灵魂。这是物理学的象征,它的神圣地位决不容许受到撼动,任何人也不行。”

薛定谔这番雄辩的演讲无疑深深感染了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因为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但是,等等,有一个人在不断地摇头,显得不以为然的样子,薛定谔很快就认出,那是哥廷根的波恩,海森堡的老师。他不是刚刚称赞过自己的方程吗?难道海森堡这小子又用了什么办法把他拉拢过去了不成?

“嗯,薛定谔先生”,波恩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说,“首先我还是要对您的发现表示由衷的赞叹,这无疑是稀世奇珍,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幸运做出这样伟大的成就的。”薛定谔点了点头,心情放松了一点。“但是,”波恩接着说,“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虽然这是您找到的,但您本人有没有真正地打开过箱子,看看里面是什么呢?”

这令薛定谔大大地尴尬,他踟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实话,我也没有真正看见过里面的东西,因为我没有箱子的钥匙。”众人一片惊诧。

“如果是这样的话,”波恩小心翼翼地说,“我倒以为,我不太同意您刚才的猜测呢。”

“哦?”两个人对视了一阵,薛定谔终于开口说:“那么您以为,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毫无疑问,”波恩凝视着那雕满了古典花纹的箱子和它上面那把沉重的大锁,“这里面藏着一些至关紧要的事物,它的力量足以改变整个物理学的面貌。但是,我也有一种预感,这股束缚着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它将把物理学搞得天翻地覆。当然,你也可以换个词语说,为物理学带来无边的混乱。”

“哦,是吗?”薛定谔惊奇地说,“照这么说来,难道它是潘多拉的盒子?”

“嗯。”波恩点了点头,“人们将陷入困惑和争论中,物理学会变成一个难以理解的奇幻世界。老实说,虽然我隐约猜到了里面是什么,我还是不能确定该不该把它说出来。”

薛定谔盯着波恩:“我们都相信科学的力量,在于它敢于直视一切事实,并毫不犹豫地去面对它,检验它,把握它,不管它是什么。何况,就算是潘多拉盒子,我们至少也还拥有盒底那最宝贵的东西,难道你忘了吗?”

“是的,那是希望。”波恩长出了一口气,“你说的对,不管是祸是福,我们至少还拥有希望。只有存在争论,物理学才拥有未来。”

“那么,你说这箱子里是……?”全场一片静默,人人都不敢出声。

波恩突然神秘地笑了:“我猜,这里面藏的是……”

“……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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