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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qkd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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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词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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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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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7 22:42 | 只看该作者
第九集
  旁白:你现在长大了,应该明白为什么你十四岁那年偷偷溜出太平府,去东市回来后挨的那顿痛罚。我第一次偷跑出宫时就不懂,不就是进一趟城吗,况且长安还是我们大唐的都城。那儿理应如圣人们所说的遍街充斥着敬慕热爱我们的子民,母亲何必要劳驾整个后宫甚至军队,像取经那样兴师动众地把我找回来!我现在明白了,天下在某种意义上讲是皇室最大的敌人。这就是为什么神策军总是要挑选世间最健壮骁勇的武士。因为我们手中有传统赋予的绝对权力,掌握着天下人的命运及幸福。

  1.宫内市道夜晚外景

  太平的车辇所经沿途全是依次跪拜的内宫侍从,皆面色惶恐,嘴中嗲叨着:公主受惊了,公主受惊了……
  太平和韦氏透过车窗望着外面小题大作的松明火把,互相交换了一下儿眼神,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紧张起来。她们随即远远地看见南道尽头站着一小队御医,后面站着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裤的宫女。

  2.浴室夜晚内景

  两个宫女抬着一特大木桶,将水一股脑儿地倾泻在太平的身上,太平大口吸气,应付激烈的水流突然的刺激。

  3.御医房夜晚内景

  太平与韦氏先后进入,俩人头发都湿淋淋的,贴在头上。身上裹着白布,一脸茫然无奈。俩人刚刚坐下,各自身边就聚集了一群人。一御医开始为太平把脉,查目……后面一宫女仔细扒开太平的头发,好像在找虱子。
  御医:疼吗?……这儿呢?……这儿?……呼气……吸气……
  太平不住地摇头。
  御医:公主吃东西了吗?
  太平:吃了!
  御医:吃的什么?
  太平:馄饨。
  御医:几个?
  太平:……忘了!
  御医:在哪家吃的?
  太平:……忘了!韦姐姐,咱们在哪家吃的?
  太平望着坐在自己一侧不远,同样被众人包围的韦氏。

  4.南道夜晚外景

  御医主管在前,太平及韦氏紧随其后,俩人已改头换面,披散着湿湿的头发,一脸一身的鲜亮馨香。但看得出。心情却忐忑不安。
  韦氏:这下完了,捅大娄子了,我说不带你去吧,……怎么办啊,你一定救我!
  太平:你放心,我会和母后解释的,别害怕!

  5.武则天寝宫夜晚内景

  屋中已跪了一群人。春、三宝,以及温泉的宫女,太监及守门的卫士及卫士长。
  武则天坐在正前方的龙椅上,一脸铁青,屋内一片死寂。
  俩人在主管御医的带领下怯怯地进入。御医进屋后,径直走向武则天。
  御医:禀皇后,都查过了,只有公主的脚轻微浮肿,可能因为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另外,公主说在西市吃了点儿馄饨,吃了几个已想不起来了!其他就没什么了……
  武则天:知道了!你下去吧…你们俩玩儿得还高兴?
  太平:……高兴。今天是上元灯节,城里四处点灯,五彩缤纷!人们都戴着面具,女儿和韦姐姐也买了两个,叫昆仑奴面具。
  母亲,你看,就是这张……(太平望着母亲毫无反应的铁青面孔,有些心虚)……这当然还要感谢母亲恩准我们出宫……
  武则天:谢我干吗?我不记得恩准了你们出宫!你应该谢你自己,长了个这么大的胆儿。
  太平低头不语。
  武则天:看见下面这些跪着的人吗?
  太平:看……看见了!
  武则天:他们马上就要被斩!
  太平:为什么?
  武则天:因为你们!
  太平:(惊讶地)为什么?这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出去!
  武则天:问题就在这儿,他们本应知道你们在哪儿。我跟你讲过,朝廷是一个很有规矩的地方。他们的规矩就是要看住你,而你的规矩就是要听从我,你破了规矩,他们也就破了。所以他们就要受罚!
  太平:那母后,是他们在上,还是我在上?
  武则天:当然是你在上!
  太平:所以在下面的就要听从在上面的?
  武则天:当然!
  太平:那我反倒应该感谢他们,因为我非要出去,他们就很听话,放了我出去。他们应该是听从的典范!
  武则天:太平你错了,不论谁在上,谁在下,规矩法律在最上,连皇上都要听规矩怎么讲,否则这宫里洋洋千人,如果每个人都能随便给下面定规矩,下面又都是听从的典范,那不早就乱了?你当然可以感谢他们,因为他们是在冒着杀头的危险听从你破坏规矩!
  太平还想和武则天争辩。
  武则天的眼睛死死盯着韦氏,韦氏吓得低了头。
  武则天:你们出宫是谁的主意?
  太平:是……是我的主意!
  武则天:(指着韦氏)我没问你,我在问她!
  韦氏:是,……是(跪),请皇后恕罪!
  太平:母亲,我说过是我的主意!
  武则天:是吗?三宝,你说说是谁的主意?
  三宝:皇后,是韦娘吩咐我备的行头。以前韦娘出宫穿的也都是我备的衣裳!
  武则天:韦娘,你还有什么可说?
  太平:(情急)妈妈,这不公平!凭什么仅仅因为我是您的女儿,反倒没了游览自己皇都的权利?母亲为什么不问问我今天的收获是什么?感受到了什么?母亲可知道女儿今天有多么快活,如果今天没有韦姐姐冒死带我出去,我怎么会真正体会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多么伟大富足的国家,意识到自己拥有多么良善聪丽的人民,难道母亲以为我聪明到仅从那些象牙塔中的故纸堆,圣人们晦涩干瘪的教诲中就能获得这些发自内心的骄傲吗?母亲常跟我提起您儿时在乡野嬉戏的乐趣,但您是否想到我在聆听时内心倾慕而悲哀的感受?如果母亲治韦姐姐的罪,就等于夺走了女儿推一的知心伙伴。如果母亲要治他们的罪,就等于为我安上了杀人犯的罪名,令我今世永远承担罪孽,而我何罪之有?我至多不过是犯了一个任性的错误,至多不过是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甚至仅仅是一天足矣!
  李治:我看太平说得有道理……
  不知何时李治默默地出现在门口,这正好解救了被太平的一番话语说得竟一时语塞的武则天的尴尬。
  李治:……我从未想到我的公主有如此丰富的心智,如此博大的胸怀和爱心,父皇真的很高兴…太平,你在西市看到那口几百年的老井了吗?
  太平:没有。
  李治:可惜了,高祖时代父皇曾带我微服私访长安,我在那里偷喝过一口井水,结果回来后腹泻三天,瘦得都没了模样……皇后,我看这次就依了太平,饶了他们吧,下不为例!
  武则天:……好吧,你们今天走运,都先下去吧!
  众人:(舒了一口气)谢主龙恩!
  李治:别谢我,你们应该谢公主!
  众人:谢公主!
  太平甜甜地笑了,众人下。韦氏在最后,刚要出门。
  武则天:韦娘,你先留下!……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挑你来为公主做伴儿,是看你聪明伶俐,人又算是老实,可你最近好像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回去要闭门思过,近日就别再来找太平了!
  太平:母后……
  武则天:从今天起,你哪儿也别去,就住在我这儿,收收心!(对韦氏)就这样,你下去吧!
  韦氏出,太平俏皮地冲她伸了个舌头。
  太平:谢谢父皇,您眼睛好啦?
  李治:好点儿了,但还是模糊一片,将能分辨出哪棵是树,哪个是人。不过我耳朵特灵,老远就听见公主在这里演讲……哎,太平,馄饨好吃吗?
  太平:好吃!今儿出门没带钱,把玉佩都换给了人家,可没吃完就被抓了回来……母后,我饿了!还有莲子汤吗?
  武则天嗔怒地望着太平,忍不住笑了。

  6.武则天南宫夜晚内景

  武则天爱怜地望着太平狼吞虎咽地喝完最后一口汤。
  武则天:还要吗?
  太平:饱了!
  母女俩相视而笑,太平拿起桌上的面具,罩在脸上,望着母亲。
  武则天:丑死了!买个面具还不挑个好看的,非要这个丑八怪!
  太平:这叫昆仑奴,是城里现在最时兴的玩意儿,再说,它一点儿也不丑,因为下面…的脸……可漂亮了!(太平似乎别有用意)……妈妈,你小时候也玩儿面具吗?
  武则天:玩过,我自己还做过呢…把它摘了吧,我看你也累了!
  太平摘下面具。
  太平:我不累,一点儿也不!妈妈,咱们……说会儿话吧!
  武则天:(笑)你不生我气啦?
  太平:(不好意思)我从没生过您的气,只是……有点儿难为情,不好意思见您,妈妈,给我讲个故事吧!
  武则天:讲故事?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啊?
  太平:您的故事,比如说……您跟父皇的故事,你们怎么遇上的?
  武则天:你不是知道吗,在感业寺。
  太平:不是,不是,是第一次遇上时…武则天第一次?第一次,……懊,对了,那时啊,我还是你爷爷的才人。后宫有粉黛三千,哪儿轮得上你侍候皇上啊。于是,日子就过得很无聊,才人们那时创了好多游戏,其中有一种叫“瞎子认人”。就是用一块红绸子蒙住你眼睛,然后拼命的原地打转地,直到人说停,你才可以站住不动,然后从你四周一圈儿站着的人中挑一个,过去摸她的脸,猜她是谁。有一天,我们正玩得高兴,轮着我摸,你父皇就来了,我傻傻地转,就没注意周围的动静,等我停了,其实别人早都跪了。我还以为她们逗我玩儿,就冲着一个方向模过去,恰恰摸着了你父亲,我就开始摸他的脸,就这样(武则天摸太平的脸)……你知道,男人的脸和女人的脸一摸就能辨出来,我这才知道出事了,忙住了手,一把揭了绸布,你父亲就站在我对面,咫尺之遥。他那时帅极了,浓眉凤目,鼻子挺挺的,两片厚厚的嘴唇像涂了膏,泛着健康的光泽。我当时都看傻了,愣在那儿连跪都忘了。
  你想嘛,一个女孩子突然同那么一个俊秀男人面对面站在一起……你父皇就笑了,他说:小姐可能认错人了!我的脸当时红得像手里的绸布……
  太平听得入神,眼睛亮亮地瞪着母亲发呆。
  太平:父皇说的第一句话真是小姐可能认错人了?
  武则天:是的,我记得清楚极了!
  太平:太怪了,他今天也这样跟我讲!
  武则天:他?他是谁?
  太平:他,他就是…我今天碰到的一个人!
  武则天:谁啊?
  太平:我也不知道,我们没说话……他也长得很帅,母亲,你说我的哥哥们长得好看吗?
  武则天:……好看呀!太平他比哥哥中的任何一个都好看千倍。他,他有弘哥哥的鼻子,高高的,直直的,好像山的脊梁,眼睛特像贤,不仅很大,还长长的,像一油深水,他眉毛可漂亮了,是那种剑眉,透着英气。嗅,对了,还有嘴,像显,不,更像旦,厚厚的嘴,嘴角还微微上扬,下巴上还有一道儿,就在这儿,很威武的样子。嗅,我知道了,是牙,牙更像显,雪白整齐,泛着轻轻的品色,……他笑起来的样子啊,好像春天里最亮丽的一束阳光。
  武则天:晴!真是个美男子!我都想见见他,怕是你梦里的吧?
  太平:(着急)真的,真的!他就在东市,峨冠博带,可能还是个世家子弟!
  武则天:太平,你真的长大了!……有一件事,我本来想明天再说,看你精神这么好,今天就告诉你吧……突厥国来提亲了,他们的二皇子相中了你,想娶你!
  太平:娶我?为什么?
  武则天:(笑)为什么,人家是看上了你,想讨你做媳妇儿,回家过日子,像我跟你父亲这样。你将来呀,就是突厥王国的公主,兴许还会当突厥皇后……
  太平:不去,不可能!突厥,那是个什么鬼地方!穷山恶水,再说,他们那儿的人我见过,那些俘虏,一个个长得很凶的样子。再说,我,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呀!
  武则天:那你也不能跟我过一辈子呀?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做人家的媳妇儿。据说,这看上你的皇于是贤哥哥的挚友,听说人长得很帅的……
  太平:那能帅到哪儿去!再帅也漂亮不过他!……我早想好了,如果非要嫁人就嫁他那样的人,不仅漂亮,人还厚道……
  武则天:一面之交,你怎么知道他的为人……
  太平:感觉!我能感觉到……反正我是不嫁什么突厥王子!
  武则天:嫁与不嫁,我也不强求,但你父亲已经踢了突厥王子宴,到时你一定要来的!
  太平:我不去!
  武则天:你必须去…这是大唐的门面,去不去不是你可以做主的。
  太平:那我要做出什么事,你可别拦我!

  7.尼风四白天内景

  条案状的餐桌上摆着各式丰盛悦目的食品,餐具皆光洁耀眼,显示着皇家精致豪华的气派。有乐声隐隐传来,丝丝入耳,音量适中,如阳光的态度,舒适而清懒。餐桌两头端坐着李治和武则天,一侧分别坐着贤、显、旦。另一侧正中坐着突厥王子,两侧分坐着李义甫及其他两位老臣。突厥王子对面的座位空着,显然太平还没到。
  李治:本来今天是相亲的日子,理当吉祥喜庆,本不是谈论国事的时机。但我刚刚听说一件事,犹如风和日丽之际突然刮起的一小股旋风,虽危害不足挂齿,却也着实掀起了一片风沙,揽了我的心境。所以,不得不请教王子,寻个结果。
  王子:圣上只管讲,我如果有幸知道答案,一定如实回答!
  李治:李义甫,说吧!李义甫:上月上元灯节,正当我大唐边睡五郡和平居民举家团圆。
  喜迎佳节之际,于正午时分遭遇北部邻国突厥骑兵骚扰。当时正值我国边睡驻军换防,同时大部分将士又都思乡心切,因此警备较平时松懈,致使突厥骑兵长驱直入,在城内大肆烧杀抢掠,洗劫一空后扬长而去。一如十余年的通例为大唐留下又一批孤儿寡母,又一批残破的家庭及被悲伤压弯脊背的父母。整个入侵持续将近五个时辰,突厥人于日落十分满载而
  归,留下五座悲情城市在肆虐的大火及纵横的泪水中哀号颤抖。
  李治:而这一切发生在你我两个王朝正紧锣密鼓地联姻之际,这倒不得不使我怀疑起阁下及贵国的诚意了!
  突厥王子稍稍停顿了片刻。
  王子:如果这就是陛下要问的问题,那我可以不假思索地轻松回答。请陛下及皇后尽管放心我对于这门婚事之诚意。它犹如突厥谚语所言雄鹰之于苍天的向往,请陛下及皇后切勿将我视作一满腹外交智慧的邻国王子,而能施恩首先将我看做一位普普通通然而却不幸陷入未知爱情的痴迷青年。自从凯旋大典上一见钟情于君临头顶的贵国公主雍容高贵的美丽身影,我已同无数屡见不鲜的爱情故事中忧郁的男主角毫无二致,终日茶饭不思心情忐忑地等待爱情之神的裁决!至于我国对于和平的诚意,我想其浓烈也不亚于我对于公主的爱情!
  武则天:那王子如何解释李大人复述的不幸战事?
  王子:我只能在此表示深深的遗憾及歉意!我自幼旅居长安,对于本国朝政业已生疏。我能做的惟一解释在于,如各位所知,突厥属游牧民族,各部落皆流动游移,所结联邦虽对外号称统一,但实际仍政构松散,甚至各自为政,不像大唐帝国四海归一,中央集权,长安的旨意可一贯而下达至海角天涯。因此,一两个部落的唐突不义之举,远不足以代表可汗的真实旨意。贵国得以富甲天下,得以威震四海,要点在于政体结构紧凑合理,这是我多年寄居贵国的心得,也是我学成归国、重兴国业的要义!
  武则天:如果你成功了,是否意味着大唐又多了一个更为强大的敌人?
  王子:贵国待我如慈母恩师,知恩必报,礼尚往来。皇后不知,承蒙贵国多年教化,我已经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儒学弟子了!
  武则天:说得不错!其实刚才只提了提问题,答案早就有了……你左边坐的薛文德将军就是上月平定突厥入侵的功臣,贵国那一两个不法部落的可汗首级早已成了薛将军马前的饰品了,所以战争永远是侵犯与复仇,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受苦的是两国的子民……
  太监:太平公主到!
  王子忙起身,垂手而立。太平款款走来,穿得捉襟见肘宛如乞丐。武则天皱了皱眉头。
  太平入座,一脸做作的轻浮表情,哥哥们都惊异地打量着太平的奇异装束。
  武则天:这位就是突厥王朝的二皇子阿莫皆立。
  太平起身,微笑着面对王子。王子这才敢抬眼,眼神自下而上的发现令他也备感疑惑。
  太平:你怎么不敢看我,不喜欢我的衣服?
  王子:不敢,只是公主着装与上次大相径庭,有些不习惯……
  太平:这叫乞丐服,是我亲自设计的,取材于街头流浪汉。
  王子:什么衣服穿在公主身上都别有风韵,并且公主对于自己的美丽欲擒故纵的态度也着实富有情趣!
  武则天:你们坐下吧!大家坐定,开始进餐。贤小声问太平。
  贤:你怎么穿得这么破破烂烂,太有辱皇家风范了!
  太平:我是想考考这位王子的诚意!
  太平随即发觉工子偷偷往这边看,便堆了个明媚的笑脸。
  王子被太平含情脉脉的盯视弄得手足无措,早就走了神儿。
  突厥:祖缅太子,羊烤好了!
  王子:献上来!…陛下,皇后,这叫烤全羊,突厥特色,我特意从朝中请来御所为您精心烹制,而且吃时要讲究刀工,必须用突厥短马刀切割。在下愿为诸位演示刀法,见笑了!
  王子说着从腰间拔出短刀,娴熟地切下烤肉呈子皇帝与皇后。
  武则天:果然味道不凡,是上,您以为如何?
  李治:不错!但烤得略嫌过火。记得小时候高祖宴请突厥可汗,也有全羊,但还带着星点血丝,口感似乎更好!
  王子:是我的错!我是想汉人喜食熟食,才吩咐御厨……
  太平:我可以看看你的刀吗?
  王子:…当然!(王子将刀递与太平)这把刀跟随我多年了,是在我国最出色的武器行拣最精良的生铁打制而成,公主请看刀柄上还刻着我的名字!
  太平摆弄着短刀。
  王子:公主要真喜欢,在下就权当礼物,送与公主!
  太平:谢谢!我可以试试吗?
  王子:当然,刀是公主的了!你随便!(转向李治)…我曾听祖父讲过那次宫宴,那次烤羊的御厨就是刚才您见到的行厨的父亲。
  王子讲话时不时用眼睛瞟对面的太平,他的发现令他大吃一惊。太平正用刀微笑着仔细割自己的手指。顷刻间血就染红了她的袖管儿……
  王子:父亲跟我说那次宴会,他…,也……在……场,啊!
  王子失声惨叫了出来,他怔怔地望着太平割下手指后拿着一截儿冲着自己招摇。王子的喊声令所有人的目光都瞄准了太平,于是众人皆大惊失色,没了言语。
  太平:(掐着手指)我最喜欢吃我自己的身体,没关系,吃完了他们还会再长出来,很好吃的,你吃吗?
  王子连连摇头,瞪着惊呆的眼睛。
  太平:那我自己吃!
  说着把“手指”放进嘴里,大嚼特嚼。王子望着,几近呕吐,他慌忙闭上眼睛,起身离座,逃一般地向外走……
  太平看王子走了,这才从袖口里掏出一颜料包,摄得“扩’流得满桌都是。
  太平:哈哈,指头是面做的!像吗?众人恍然大悟,舒了口气。
  贤:(愤然起身)你,你太不像话了!
  说着追出去找王子。
  李治:(极为不悦)太平,你太过分了!
  餐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闷起来。太平坐在那儿嗷着嘴。贤一脸气愤地又回来。
  贤:太平,作为公主这样做太太不懂事了!
  太平:我、…我说过我不嫁人嘛!…
  贤:那你也不能当着客人割自己“手指’啊!
  最先是李治再也憋不住笑声,继而一脸盛怒的贤也忍不住笑了,于是,笑像传染病,一时间笑声大作,每个人包括周边侍从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旁白 突厥王子就这样被我吓跑了,其实他是一个不错的人,长得也标致…命运真是一切人间戏剧最成熟、最具匠心的设计师,多少年之后,他真的当了突厥可汗,他的女儿人鬼使神差地运用同样的机智吓跑了大唐的一位“王子”,于是就爆发了两国之间最惨烈、最持久的一场战争……

  8.李治寝宫夜晚内景

  武则天和李治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武则天:……我最近越来越担心太平了。我小时候太宠她了……我总琢磨着她今年这道坎儿……
  李治:是福是祸,现在还不知道。这孩子心越来越野,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武则天:是啊,所以这总待在宫里也不是个办法……而且那天她出宫,好像碰上了不知哪位少爷,心就被降得服服帖帖的。当母亲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治:这是好事啊!你不是不想让她像你吗,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她嫁出去,哪怕是普通人家。其实普通人家更好,离这宫廷越远,是非就越少,她就越能当个完完全全的女人,像你希望的那样。记得我的岳阳姨妈吗?她就嫁了微臣薛炳义,一直到现在……
  武则天:可眼下怎么办呢?总不能张榜招驸马吧,再说像她那么个脾气,谁敢娶呀?
  李治:……有一个办法,送她去寺里,像你当年那样,寺里宁静祥和,也许佛法潜移默化能陶冶她的情操心智。武则天这倒是个好主意!

  10.太平寝房陈白天外景

  院子里放的全是大大小小的箱子,太监们忙碌地为太平准备行囊。

  11.太平寝宫白天内景

  太平与韦氏道别,身边是春整装待发,太平怀里紧紧抱着那张面具。
  韦氏:你总抱着它干吗?放在箱子里多好!
  太平:我怕压坏了,还是拿着安全!
  韦氏:……你,还在想他呢吧?
  太平腼腆地笑了。
  韦氏:我真羡慕你,这么一折腾还就真出了宫!我呢,还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
  太平:显不是在麻,你俩在一起玩儿得多好!
  韦氏:哼,显!有香都快成精了,成天一身的迷香气,我真后悔怎么看上了他,哪有你好,有那么个标致俊秀的少年等你!
  太平:瞎说,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韦氏:我保证你能再见到他,只要出了宫,就有希望啦!
  太监:公主,咱们该动身了!
  太平:好!……为什么这箱子皮影没带上?
  太监:公主,东西太多了,怕装不下!
  太平:那就想办法,我还要给尼姑们演戏呢!
  太监:是!

  12.太平寝宫庭院白天外景
  两个太监抬着那箱子皮影往出走,嘴里小声嘟囔着。
  太监:这哪儿像出家呀,东西带的比去突厥成亲还多。
  旁白 我终于出宫啦!我注视着被武士及他们闪亮的兵器肃穆包围着的家园渐渐离我而去,默默憧憬着我将遇上怎样的快乐和幸福。只有我知道那撒满离家之路的甜蜜想念的来源,知道那张明亮的面孔或许正挂着那轮醉人的柔软微笑缓缓迫近。我出宫啦!从此带着浪漫的心情踏上另一条优美的征程!

  13.内宫城外白天外景

  太平倚在车窗上望着神情庄重的神策军卫士关上大明它那扇沉重的彩门,渐渐地从视野中隐去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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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感业寺白天外景

  在主殿前的台阶上站着静慧师太、武则天。殿前空场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锦盒缎箱,还有太监招呼着往里搬。努慧师太皱了皱眉。
  静慧师太:媚娘…不,皇后,这都是太平公主的细软?
  武则天:是的…师太,还是叫我媚娘吧!…真是时过境迁,还记得当年我来时的情景,您也是站在这儿,捻着佛珠。一晃二十五年了,而您举止神态却依然健壮空镜,神采奕奕!
  静慧师太:这还要托福于菩萨保佑,其实媚娘的举止神态也依然如故。感业寺能扶持过皇后,也算是修来的洪福!
  太平跑进院子,远远地喊。
  太平:母后,我看见您原来住的房间了,母亲当年住在米仓里呀!我再去后院看看…
  说着又没了身影。
  静慧师太:……太平公主无论长相还是气派,都与当年的媚娘如出一辙,看了叫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武则天:是啊,人说母子连心,可我这个女儿的心思与我当年却无地之别。我当年在此为先皇守陵,空有一腔抱负无的放矢。眼见着青春水一样流走,可谓心急如焚,可如今太平呢?从小被全大唐惯著,又生得如花似玉,哪知道世上还有哀愁二字。
  静慧师太:那皇后把她放在我这儿,是想让她学会哀愁呢?还是
  像你当年那样,虽然表面文弱娟秀,实则坚韧刚强、雄心勃勃?
  武则天:这正是当**难处,我担心的恰恰是我希望她拥有的。哪有做母亲的盼望女儿哀愁,怕只怕有一天哀愁冷不防来了,她还傻傻的敞开胸怀当做幸福去拥抱,对于女人,没有理想抱负,反倒是个优点。有了它只能使你的路途更凶险,前程更难测。我只想她这辈子能当个完完全全、普普通通的女人,一个同我截然不同的女人!
  静慧师太:这是上天的旨意,不是俗人可以改变的。我惟一能帮您的是为她储备一颗心灵,一种能应付世事无常、时运变迁的平和心境。
  武则天:……我想您说的,大概就是我想要的!……嗅,对了,等太平住进来,无论如何不许她出这院门一步。师傅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是我的旨意。

  2.感业寺后院调堂白天外景/内景

  后院破落杂乱,墙角屋檐由于好久未见打扫,遍积灰尘,挂满蛛网。阳光被前院高大的屋檐和院中的一棵古树隔得很远。于是这儿就更幽深潮冷,透着神秘。太平扒在窗台上,好奇地向伺堂内窥视。发现几乎发霉的蒲团上端坐着一个僧人。布衣褴褛,背上披着一头斑白如枯草一般的枯发。由于是背影,所以不辨男女。太平刚一探头,就被僧人的背影发现。
  僧人: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太平公主恕不敬之罪!
  太平:(左右看)你怎么知道是我?
  僧人:我识得公主的芳香,熟悉您轻灵的脚步。
  太平:胡说!你又不是神仙!
  僧人:我是不是神仙,连神仙都不清楚!但我确实可以预知命运、占卜未来,公主想进来让我看看相吗?
  太平:……不想!
  僧人:(笑)公主手里拿的可是昆仑奴面具?
  太平:(惊异)你……怎么知道?
  太平一时被他弄得摸不清头脑。
  僧人:……你父皇的眼睛好了吗?
  太平:你怎么知道?你……你是谁?
  僧人:我是谁并不重要!公主你看脚下倒数第三级台阶,上面有一块干燥树皮,里面是我为您父皇的失明献的一剂药方,请转交给大唐皇后!
  太平接他的指示捡起树皮,疑惑地跑走。

  3.感业寺主殿白天内景

  武则天祈祷完站起身。
  武则天:那,太平就交给您了!
  静慧师太:你把太平交给了菩萨,静慧只代她守护而已,一定尽职尽心,请皇后只管放心。
  太平风风火火地跑入,进门就喊。
  太平:母后,我刚才看见一个疯子…其实也不疯……反正挺神的一个人,在后院!
  静慧师太:嗅,太平伯指的是清远法师?此人是洛阳恩重寺方丈。我师兄静能法师的弟子。顺德三年,恩重寺被一场大火毁于一旦,清远是惟一生还的人,可却被烧得没了样子。我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没想到一入寺第二年就走火火魔,整天疯言疯语的还自称开了天眼,通治百病。不过他确实曾师从静能法师,精通医道,深得其药学真髓。我也就容了他,让他做做杂活,为徒弟们看看病。
  太平:他还让我转交这个……
  武则天接过树皮。
  武则天:这是什么?
  太平:他说这方子能治好父皇的失明症!
  武则天:他怎么知道皇上的病?
  静慧师太:皇后在天下广集良方,召四方名医进宫会诊,声势这么大,恐怕连长安的孩子们都知道了!我看皇后不妨一试,万一要治好了呢?清远的医术也算有了大用处!
  武则天:……好吧!太平,以后离他远点儿,毕竟是个疯人!
  那我先回宫了,师太!请记住我的话……
  静慧师太:我还有一事相求,请把太平的闲杂用品都搬回它吧!
  太平:为什么?静慧师太:佛门清静之地,避讳珠光宝气!入乡随俗,当时皇后来
  寺里时,随身带的也不过只是几件薄衫,没什么排场!
  静慧说得语词坚定,不容质疑。武则天望着她,沉思片刻。
  武则天:师太说得有道理,太平,你要记住这儿不是皇宫,你也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小公主了,应该学着过清淡的生活。
  太平:那把皮影给我留下!
  静慧师太:那可以,就依了公主吧!

  4.感业守内太平居所夜晚内景

  大平望着斜上方的一轮圆月,若有所思。
  旁白 这难道就是我所期盼的宫外生活?那令我朝思暮想的、被嘹亮的歌声和欢悦的面孔装饰起来的长安夜景,现在似乎变得更加遥不可及,那曾令我身心颤抖的离家出走的激情,被周围海一般绵延的枯燥与孤寂嘲弄得体无完肤。

  5.感业守主殿白天内景

  众尼姑正在诵经。静慧师太面对众人打少。最后一排的一个小尼姑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眼神便左右游移起来。她发现大殿的纸窗外突然神奇地上现了个小太地,之后又有一个探了头,似乎是一男一女,俩人在窗上轻灵地来回走动,真人一般,做起戏来。她逐渐看得入了神儿,然后示意给身边静坐的僧友看。于是,很快地,下面轻微地躁动起来,大家饶有兴味地指指点点。
  静慧师太睁了一下眼睛,之后又闹上。
  静慧师太:其实我早就看到了。但我依然能静坐不动,形神不走。出家人读经讲求情心寡欲,清静无为。只有这样,经书上博大精深的内容和要义才会丝丝缕缕地渗透到你的头脑、精神、甚至燃液里。然而宁静寡欲从来不是一种天生自然的心境,它其实是一种胶着的状态,一场欲念与理曾相持不下的斗法。
  这犹如拔河时绳正中的缎标,双方趋势均力敌,它的地位就越稳固,韧度就越强。
  众人听罢,忙又低下头。
  太平的脸从窗模中浮出,发现僧尼不为所动,令她大力不悦。

  6.感业专主推岛外白天外景

  太平恼怒地扔掉手中的皮影,冲殿里喊。
  太平:你们做人真没趣!我走了!去城里,一会儿就回来。

  7.突造主天外景

  太平在前疾走如飞,后面跟着春。隔不远的后面跟着静慧师大及几位尼姑。太平故意调整自己的速度,忽慢忽快,有时干脆站着不动。于是后面的人也做着相应的调整。渐渐地。
  太平居然玩上了病,脸上挂着戏德的笑容!太平终于行至门口,见到的却是一把锁。
  太平回头,盛气凌人。
  太平:打开!
  静慧师太:不可以!
  太平:为什么?
  静慧师太:因为我在尽我的职责!
  太平:我是大唐公主,我命令你打开!
  静慧师太:我是寺里主持,在这儿你应该听我的!
  太平被气得说不出话,她机灵一动,指着春。
  太平:我不出去,她可以出去吗?
  静慧师太:……她可以。
  太平:那好,春,你出去买只鸡回来,我要吃肉!鸡,我母亲没告诉你不让我吃吧?
  静慧师太:当然没有,公主毕竟还是俗身!

  8.感业寺斋堂白天内景

  别人都在食素,清汤白水。惟太平的盘子中放着一只颜色油亮的烤鸡。太平正吃鸡腿,刻意做出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她转头问身边的人。
  太平:你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呀?
  小僧尼摇摇头没回答,依然低下头喝汤。餐桌四周的人皆低眉顺眼,惟恐看见太平大吃特吃的样子,大概如师太所言,正在培养着庞大的理智。太平却依然兴致勃勃。
  太平:鸡肉真好吃!不仅肉质鲜美,而且颜色也很漂亮!我真替你们可惜……你想吃吗?……给!
  太平发现坐在对面桌尾的明清远正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鸡腿出神,明清远眼睛下系着一块方巾,遮住脸的大半部,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所以就格外显眼。太平扯下一只翅膀,冲明清远伸出手……

  9.太平居所在晚内景

  一缕月光抹在太平熟睡的脸上,她睡得很香,怀里依然宝贝般抱着那张昆仑奴的面具。

  10.梦境

  黑色背景。从不同角度看见的同一个揭脸的动作,周而复始。面具下全是薛绍微笑的明亮面孔。
  薛绍:小姐可能是认错人了?
  这个声音连续不断地出现在太平梦中。

  11.太平居所夜晚内景

  太平睁开眼,坐直身,呼吸急促,面颊潮红,她抚着手中的面具,脸上似乎还印着梦中的欣喜。太平重又躺下身,大睁着眼睛出神,嘴中念叨着。
  太平:清远…清远…明清远!她猛地坐起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12.感业寺后院调堂夜晚内景

  蒲团上空无一人,供台上香火未灭,释放出缕缕清烟。太平悄悄走入,四处张望。
  太平:清远师傅,你在哪儿呢?清远,清远,明清远!

  13.感业寺后院夜晚外景

  太平站在院中,始终没有找到明清远,有些失望地往回走,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明清远:太平,你在找我?
  太平:是我!……你在哪儿呢?
  太平四下张望,依然空无一人,心里就更纳闷儿。
  明清远:我在这儿,在你头顶上!
  太平抬头,这才发现明清远坐在屋脊上,披着斗篷,头顶便是斗大的圆月。他头发依然披散着,随着风轻微鼓动,被月光镶了一条银边。他脸上依然遮着那块围布。太平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明清远打坐完,大鹏鸟一般落在地上,庞大的斗篷如翅膀,太平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嘴依然惊得合不拢来。
  明清远:我在上面就看见你了。公主有什么事?
  太平光点头,之后又摇头,神情似乎仍在梦里。
  太平:……我……给你送鸡来了!

  14.明清远居所夜晚内景狲是

  桌上一盏油灯发出惨淡微弱的光,房间内陈设简陋。太平怔怔地望着明清远狼吞虎咽地掀开一点儿围布吃鸡,边微微侧着身,生怕太平看见他的脸。他吃完,抹了抹嘴。
  太平:好吃吗?
  明清远:好吃!好久没吃肉了!
  太平:你干吗总围着布,怕人看吗?
  明清远:脸烧得没了样儿,怕吓着人家!
  太平:烧成什么样了?
  明清远:(作摘巾状)公主想看看?
  太平:(慌张)算了……算了,还是戴着吧!
  明清远:谢谢公主惦念!您,还有事儿吗?
  太平:我…我想让你给我看看手相。
  说罢把手伸过去,明清远接过手,将油灯移得更近。
  明清远:公主掌中纹路如凤尾悠长婉转,再看您凤颜龙颈,真是伏象之相……
  太平:(怀疑地)你果然识命吗?
  明清远:我不仅可以预知未来,还可以看见你的过去!
  太平:那你说说看!
  明清远:公主过去住在凤阳阁,院中有一棵参天古树,树干上刻着高祖的名篇《阳春赋》。出凤阳阁向左是咸阳殿,往右过御花园是清宁宫,是您母后的寝宫。顺斜阳道下去是凌烟阁,太子学就设在那里,凌烟阁外景一池春水,叫太液地,池中养花,碧波青莲,莲下有鱼,赤尾银身,嫁戏成趣。于池中泛舟,舟借水势,水就风势,破浪徐行。天气好的时候,雾纪穷尽,能窥见东宫宫墙一隅,缀满青苔,太子居于东宫,常有朋友小聚,把酒当歌。
  明清远说着说着居然动了感情,语调中杂着浓情挚意。整个人陷入到一种深沉的情绪中。
  太平:哇!你真了不得,说得一丝不差,你怎么猜到的?
  明清远忙把思绪从冥想中拉回,语气又恢复了平常。明清远不是我猜到的,是我看到的。我说过我胜过神仙!而且……我还从公主脸上读到了一层新的想念!
  太平:真的?是……什么?
  明清远:公主爱上了一个人!
  太平:(害羞,躲闪着他的目光)瞎说……我才没有呢!
  明清远:有没有,公主自己心明如镜!
  太平:那你说说,这个人长的什么样子?明清远他有着晓日般明亮的面孔,泉水般甜美的笑容,这些都真切地印在您清澈的眸子里!
  太平羞怯地低下头,双颊排红。
  太平:我……该回去了!多谢清远师傅指教!
  明清远:多谢公主的烤鸡!
  太平默默地走到院中站住,从怀里掏出面具,默默端详着。之后像下了很大决心转身回去。她站在门口,望着明清远灯下的背影。
  太平:那你说,他会爱我吗?
  明清远: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爱上公主无双的美貌,都会一见钟情于公主秀丽的容颜。
  太平:那你说,我会再见到他吗?
  明清远转过身,注视着太平,目光深切。
  明清远:公主要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先答应我一个请求。
  太平:(急切)我答应!
  明清远:(笑)公主还没有问我是什么请求!
  太平:嗅,……你说吧!
  明清远:公主喜欢住在这里吗?
  太平:我……不喜欢!可母后下了旨,绝对不允许我出去。算命先生说我今年有劫数,当闭门静养,远离尘世!
  明清远:这绝对是庸人自扰,肯定是哪个意欲争宠的江湖术士在您母后面前丢下的断言!我看公主倒是面呈吉相,今年有大利可图!
  太平:那你跟我母亲说呀!
  明清远:那全靠公主为我引见。
  太平:怎么引见?
  明清远从怀里掏出一尺白绢。
  明清远:把这尺白绢交与您母后!我保证公主能从这儿出去!
  太平:那……我能再见到他吗?
  明清远:如果公主从这里出去了,就一定能见到他!

  15.感业寺主殿白天内景

  武则天和静慧师太坐在大堂上首,太平垂手站在两人面前。
  武则天:师太,最近太平在这里表现怎么样,还算是听话吗?
  静慧师太:只吃过一次鸡,演过一次皮影,还试过一次不成功的逃跑,其他就没什么了!
  武则天:太平,我应该高兴呢,还是生气?
  太平:母后,那都是女儿刚来时不能适应寺里的清静乏味,一时冲动犯下的过错。不过女儿最近潜心读经,倒也多少体会了一些佛教禅学要义,再看周围事理,确实不再如从前那样浮躁偏颇,多了几分冷静成熟。并且,我…还拜了个师傅。
  武则天:是吗?太平从的是哪位师傅啊?
  太平:就是上次我跟您讲过的那位清远师傅。
  武则天:清远师傅?你指的是上次为圣上献方的那位?
  太平:正是他!
  武则天:(脸沉下来)我正要找他呢!
  太平:他正在饲堂恭候!并且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武则天接过白绢,打开,上面用草体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墨”字,武则天微皱了一下眉。
  武则天:这是他写的?
  太平:是!
  武则天:带我去见他!

  16.感业寺后院白天外景

  武则天坐在院中,身后站着静慧师太和太平,两侧站着神策军卫士。明清远跪在武则天面前,脸上依旧围着布。武则天冷冷地看着脚下的明清远,目光寒冷。
  武则天:你就是明清远?
  明清远:正是贫僧。
  武则天:把你脸上的围布摘下来,让我看看你长的什么样?
  明清远:摘下来皇后也看不出个模样,只是一团被烈火焦化的皮肉,怕是要玷污了您的眼睛!再说,天长地久,布质已经与皮肉长在一起,如水乳相交,再难分开了!
  武则天:你知道吗,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明清远:不知道,但贫僧清楚皇后不是随便杀人的昏主。
  武则天:把他给我绑起来!
  太平在身后惊得睁大眼睛,静慧师太也有些惊讶,眉皱起来。
  太平:母亲,为什么?
  武则天头也不回。一卫士上来将明清远结实地绑牢。
  武则天:你犯了欺君之罪,你自己可明白?
  明清远:(镇定)欺君之罪,贫僧一点儿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武则天:你是医士吗?
  明清远:我首先是僧人,勤勉修行以悲怀感世、普度众生。二才是医士,救死扶伤,积德行善,为惨遇病魔之士驱疾避患。至于医术,我看医士二字低估了我的水准。我师从静能法师学医近十载,深得中华五族十派医学药理精髓。所以,与其仅仅称我医士,不如谓我医圣。
  武则天:你倒是满自信的!上次你献给皇上的药方可是你配的?
  明清远:是我博采众家之长,自行研制的明目药方。
  武则天:那为什么皇上眼了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连原来眼里的影子都没了踪影,只剩下晦暗一片?
  明清远:皇后可读了药方?记得方子注明的疗程?
  武则天:当然!不差一分一毫!
  明清远:那我就放心了,只要剂量及原料严循处方,皇后只管静候佳音。
  武则天:你如若欺君是要问斩的!(拿出一绢,展开)这绢上的字是你的笔迹?
  明清远:正是贫增拙作。
  武则天:这字念什么?
  明清远:念照!
  武则天:什么照?
  明清远:皇后,明日当空,抚爱世人的是什么?是照!让温暖普降大地;皓月高悬,安慰世人的是什么?是照!让清凉遍及呼陌。博大世界,万物万生,只有民月的光辉能将它们笼罩,还有什么率比该做照更伟大,更高贵,更传扬神明的气息和声音呢?日为阳,自古象征着帝王的辉煌与荣耀。月为阴,以其皎洁与清亮向世人昭示皇后的淑仪与贤惠。我昨夜梦见它们同时运行在空中,在惊异于这难于置信的美景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天启的预示。它告诉我若干年后,一个美丽的女人将担负起这个世界。她有着男人的英明与果敢,也有着女性的善良与睿智。她将创造一个连自然都无法比拟的奇妙而瑰丽的人间奇迹。她将以这上天赐予的符号作为自己的名字,作为自己与神灵的护佑相互指认的标志,它将带着这个名字济身于列代伟大天子的行列,享受世人万年的敬仰与家典。而我想以此名字献与您,作为您运道的指南!
  武则天望着他一语不发,周围静得出奇。
  武则天:……多谢你一番美意……师太,我想把他带回宫里,真的试一试他的医道,您看如何?
  静慧师太:我听从皇后的旨意,清远如能到宫里施展他的医术,也算是我感业寺献上的厚礼。
  武则天:多谢师太…把他松了吧!
  武则天说罢,起身。
  太平:(焦急地)师傅,我的事儿呢?
  明清远:唤!皇后,我还有一事相求,所谓公主命里有劫数,纯属无稽之谈,请不要把她当笼中鸟禁锢起来,那反而……
  武则天:既然你这么说……好吧,师太,从现在起,准太平每周出去一次,其余时间继续在寺里潜心修行!
  太平:(大喜)谢谢母后!谢谢你清远师傅!
  旁白:明清远被母亲带回了宫,从而成为了大明宫最旅旅的一道风景。在大唐浩瀚繁复的人事历史中,明清远始终是一个善恶相间的谜,诡秘地占据着属于自己的一页写满背叛与忠诚、阴谋与毁灭的文字。

  17.戏院白天内景/外景

  一出独角戏演得正激烈。扮虎的角斗士逼真的表演个看台上达官显贵们啼嘘一片。韦氏和太平凭栏而立,看得正激动。
  韦氏:我赌白虎肯定会赢!
  太平:不对,我觉得是青虎赢!
  韦氏:看,看,啊,我赢啦!……你输我什么,太平?
  太平:我还没输呢,我们三局两胜!
  后台。
  一队神策军悄悄地进入,在首领的指挥下不动声色地包围了场子。两位正换装的角斗士被突然闯入的一队真枪实棒的武士吓得说不出话来。士兵:奉命捉拿钦犯,你们只管接着演,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明白吗?
  俩人慌张地点了点头,披上虎皮上场。于是,看台上的观众聚向栏杆,嘴里发出喝彩声。
  太平:父皇的眼睛好了吗?
  韦氏:好多了,你推荐的那位神医果真不凡。皇上在他的调理下身体明显好了许多,连神色都渐渐有了光泽。皇后可高兴
  了,给他封了个五品御医!
  太平:可在感业寺,母亲差点杀了他,多亏他巧嘴如簧……
  她发现韦氏盯着一个方向出神,全然没理会自己。
  太平:韦姐姐,你看什么呢?
  韦氏用手指着台的另一侧。
  韦氏:你看那个人,往这儿走的那个……
  太平循指望去,目光找了一圈,却惊奇地发现了薛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似乎想绕到他的正面。突然,楼下大乱,有人惊呼:着火啦!于是看台上乱作一团,入流逆着神策军的队伍向外跑。太平也被裹挟在其中。楼下已见了浓烟……疯狂的人群,叫喊声混做一片。

  18.戏院出口白天外景

  太平在人群中向出跑,突然被一盆冰水浇得精透。太平张大嘴吸了一口气。然而就在她被水浇得懵懂之时,在她身边,另外一个男子也遭到了同样的打击。他就是薛绍,可俩人谁也没看见谁,只顾着抖落自已被打湿的衣衫。猛然,太平首先发觉了薛绍,愣愣地望着他。薛绍终于感觉到旁边专注的目光,转过头看了一眼太平,敷衍地笑笑,继续拧他的袖管儿。
  太平:……是你!
  薛绍这才定睛看太平。
  薛绍:小姐认错人了…,嗅,是你,你就是那位认错人的小姐,
  真太凑巧了!
  太平: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重逢的喜悦令太平忘了一切礼仪。她甚至在说出口之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问题的唐突。薛绍被她脸上的神态逗乐了,但还是大方地做了回答。
  薛绍:(行抱拳礼)在下薛绍!
  旁白:我终于见到了他!这一切曾经是那么艰难,而这一刻来得又是那么轻易。我们俩当时都是一脸一身的冷水,而我的心却软软地融化在某种醉人的温暖里。我当时在想: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是梦醒了,还是梦刚刚开始…你能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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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白:生活,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第一次自觉地对命运发出如此任性的旨意。这一次的任性是由于我早已钦定的爱人失而复得,如同正午的阳光那样热烈充实,并且势不可挡。我怀揣着飞蛾扑火一般的莽撞坠入爱情。薛绍等于快乐,等于我的生活,在重逢后的日子里,我动用全部智慧和想象在脑中反复演绎着这个迷人公式,直到那一天,我确认这就是关于大唐公主的命运的真理。那曾经漫无国的的浮艳生活从此将具有沉实的走向,从而真正与我的幸福发生情感上的联系。

  1.通往勤政殿的民道白天外景

  明白无误地写在太平脸上的幸福以及她激越的脚步,竟令道旁林立的普通士卒都无法把持他们脸上惯有的无动于衷。他们惊异地望着第一次着朝服的太平像一只快乐的羚羊从眼前匆匆掠过。

  2.勤政殿白天内景

  一大臣正在陈述。太平昂扬的声音打断了他。
  大臣:突厥商人大放高利贷一事最近有所收敛,这多亏了……
  太平:母亲!
  太平欣喜的喊声先于身体急急地闯入大殿,为堂中例行公式的沉闷气氛亮亮地扯开一个口子。所有人看着太平款款而入,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太平的心情洋溢于空气中。太平走到殿前。
  太平:父亲,女儿有一事禀奏。…
  李治:(不悦)跪下!这里是朝堂,只有天子和皇后,怎么还那么不懂规矩…
  太平跪下。
  太平:请圣上恕儿臣一时被心情所累,忘了纲常!
  李治:有什么样的心情非要到朝堂上舒展,这里是宫廷重地,国事当先!
  太平:凡臣有一折相奏,并且事关重大!
  在一旁的武则天发话了。
  武则天:你说吧!
  太平:请二圣赐女儿一个驸马!
  李治:什么?这算什么折子!
  太平:儿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它意味着大唐公主的终身大事。今世幸福。听上去至少总比今年大食献的雄狮又吃掉朝廷多少只活鸡、多少尾牛犊更切合帝国的利益。况且,儿臣在此表白心迹,也正是希望众臣能分享女儿此刻无尽的欢愉。
  武则天闻之脸色凝重起来。
  李治也一时意想不到对太平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该如何回答。他下意识地转头看武则天。
  武则天没有给李治任何态度。
  李治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这类家庭话题,略欠严肃。于是探出身子,压低声调。
  李治:驸马又不是什么物件,哪能说要就要!太平,别胡闹,赶快退下。
  太平:女儿并非胡闹,女儿心中已有意中人!
  李治:谁?太平薛绍,长安人氏!
  武则天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意。她仿佛意识到了一件长久被奉为至宝的心爱之物即将弃她而去。

  3.议事殿白天内景

  武则天临窗而立,似乎显得心事重重。
  李治在屋中来回踱步。李义甫凝立一侧。
  李义甫:臣以为太平公主年少无知,兴许是一时冲动……
  李治:你既然知道薛绍已是有妇之夫,为什么在朝上不直言,好让太平死心?
  李义甫:婚事乃终身大事,臣不便当众直言,恐怕伤害公主…
  李治缄默。
  武则天转过身来,脸上变得十分平静。
  武则天:李大人,传旨。召薛绍进宫,我要见见这位未来的女婿。
  李义甫和李治都惊异地看着武则天。
  李治:媚娘,…薛绍已有原配慧娘,而且从小青梅竹马,……我看这门婚事不可能成真,你……
  武则天淡淡微笑。
  武则天:李大人,你去安排吧。
  李义甫欲言又止,快快而下。
  屋中只剩下李治和武则天。
  武则天:(感慨地)……女儿果然已经长大了,再怎么都不可能留住的。我想通了。能帮助女儿心想事成,尽可能满足她的愿望,是我们为父为母为她作的所有……
  李治看着武则天,似乎从她的话中意识到了些什么。
  李治:(略感不安地)媚娘,你肯定这样对太平有好处?
  武则天:皇上没见太平在殿上欢天喜地的样子?身为女人和母亲,自然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思!我们不都正盼着太平能做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吗?皇上还记得您说过的话吗?薛家虽称不上普通人家,但到了这辈儿上也算是远离了朝内的是非人情,薛绍知书识理,也能武善文,太平如若能变个活法儿,这姻缘正是个好机会。我们也省了一桩惦念!
  李治:当然,如一切都能事从人愿,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不知薛绍的为人。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武则天避而不谈对薛绍已有的婚姻如何处置。
  武则天:能与皇室攀亲,不论对于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称得上是飞来的福气;加上太平生得那么乖巧伶俐,感业寺的日子又使她的脾气少了不少棱角,日显温柔可人。皇上大可不必对男人有什么过高的估价,男人毕竟是男人,例外总是少数,我倒是担心太平有一天不能理解我们现在这样做的苦心……
  李治:话虽如此,人也终归有例外,可我还是不明白…
  武则天:好了皇上,我主意已定,您就别挂念了。我只求皇上不要在女儿面前提及薛绍的家室。(对外)叫太平进来吧!
  太平站在父母面前,面庞羞红。
  武则天非常郑重地看了一会儿太平。
  武则天:你真的要嫁给他?
  太平:我一定要嫁给他!
  武则天:你肯定薛绍就是你想要的夫君?那个同你相伴终身、白头到老的意中人?
  太平:是的,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女儿就暗暗许下了心愿,非他不嫁!母亲还记得上元灯节那天晚上,我为您描述的我对薛公子的感觉和心情吗?
  武则天会意地笑了笑。
  武则天:(看着李治)就请皇上准了太平的请求吧。
  李治:好吧!我准了!
  太平:(惊喜)谢二圣龙恩!……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太平说完兴奋地跑出殿。武则天和李治望着太平消失的背影,都沉默着不说话,百感交集的武则天闭上了眼睛……
  武则天:佛祖保佑!保佑我们女儿幸福!……

  4.武则天寝宫白天内景

  只有武则天一人召见薛绍。
  武则天长久无言地端详着面前跪着的薛绍。
  薛绍始终低着头,但强烈感觉到头顶那双炽热的目光。
  武则天:薛绍,抬起脸来。
  薛绍迟缓地抬起头。
  武则天这才看清薛绍的面容。一张确实令人心动的面容。武则天欣然地微笑着。
  武则天:知道为什么宣你进宫吗?
  薛绍:在下不知。
  武则天:薛公子可曾进过官?
  薛绍:在下是第一次进宫。
  武则天停顿片刻。每一次停顿都增加了室内几分紧张气氛。
  武则天:薛绍,你官有几品?
  薛绍:七品。
  武则天:家有封地多少顷?
  薛绍:五百顷。
  武则天:家宅多少?
  薛绍:(略显迟疑)……贫宅……约有百间。
  武则天表情莫测地点了点头。示意立在一旁的侍从。
  侍从展开御旨,开始宣读。
  宣旨官:圣上手谕。故德张大将军薛绍德嫡孙薛绍,忠孝有加,礼义兼备。三代忠勇效国,有家风传世,福泽荫及子孙。故绍文采不凡,武略出众,逐成栖风之材。今封左金吾卫大将军,世袭万安侯。钦此。
  薛绍被这突如其来的封官晋爵弄得不知所措。
  宣旨官收起御旨。
  薛绍:(慌忙跪下)谢二圣龙恩。
  武则天微笑不语地看着薛绍。
  武则天:恭喜左金吾卫大将军。

  5.绍德府白天外景

  薛绍一入院,就看到院中站着许多陌生人。对于他的到来皆表现得毕恭毕敬,并施以大礼。
  众人:薛公子驾到!薛公子驾到!

  6.堂屋白天内景

  薛父、薛母端坐在堂中,面色凝重。见薛绍进来后都垂了眼帘,好像怕正视他的眼睛。
  薛绍:父亲,母亲,外面来的什么人?
  薛父:……你看不出来吗,都是宫里的人!
  薛绍:宫里的人?怎么,哥哥出事儿了?
  薛父、薛母缄默。
  薛绍: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出什么事了?
  画外音:圣旨到!
  一行人疾步而入,为首的是宣旨官,声到人到。薛家人赶忙跪下接旨。
  宣旨官:赐左金吾卫将军薛绍府地一千顷,房宅三百间,缓绸五百匹,玉带一百,骏马五十匹,黄驼二百峰,家奴一百,钦此。
  薛绍:…谢主龙恩!
  一行人风一样转了出去。留下薛绍仍跪在那儿怔怔地看着他们出院,不知所以。薛父母已站起身,返回座位。薛绍回头,挂着一脸疑惑的笑容。
  薛绍:今天这是怎么了?哥哥打了胜仗?……父亲,您怎么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薛父:你被宣进宫有何事?
  薛绍:是封官,无由地封了三品左金吾卫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父:没有再提别的事?
  薛绍:没有。
  薛父长叹一口气。
  薛父:这已经是今天第二道旨了!
  薛绍:那第一道旨是什么?
  薛母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薛父:第一道旨是婚旨!太平公主看上了你,要你当驸马!
  薛绍:驸马?……开什么玩笑!我与大唐公主素不相识,她与我连面儿都没见过,怎么会看上我!再说,我已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当驸马,那慧娘怎么办?
  薛母哭得更伤心,薛父在一旁烦躁不安。
  薛父:(对薛母)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薛绍疑惑地望着伤感的父母,视线终于落在了桌上的一条白绫上。他冲过去,抓住白绫。
  薛绍:这是什么?……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慧娘呢?慧娘在哪儿?……

  7.房白天内景

  薛绍撕扯着白绫。冲动地跑进来,嘴里喊着慧娘的名字。他一把抓住正要往出迎的慧娘。
  薛绍:慧娘,慧娘,你还在这儿!太好了,太好了!我不会答应的,我哪儿也不去,你别走…
  薛绍由于突袭的恐惧而语克伦次,只是抱着慧娘不住地呼叨。慧娘显得相对镇静,完全不像一个将死的人。地伏在薛绍的肩头。脸上还挂着一丝勉强而疲惫的笑意,话也说得从容。
  慧娘:嘘!我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我还在这儿。…你别吓了孩子,咱们儿子刚才又踢找了,好像他也有活要说似的。
  她拉着薛绍的手向床边走去。薛绍已经泣不成声,像个被母亲牵着手的孩子。
  薛绍:这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看上我,我从来没见过她!
  慧娘抚着队在自己腿上哭泣的丈夫的面颊。
  慧娘: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世间一切都是可能的。她虽然没看见过你,兴许她梦见过你,就把魂交给了你。她可是皇后的公主啊!天底下最骄傲、最美丽的公主,你应该高兴才是。
  薛绍:不!她是公主,与我有什么相干,她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
  我们走,我们离开这儿,我们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长安!薛绍说着开始翻箱倒柜,胡乱地扯出一些衣服…。慧娘(语调有一公威严)公子,你听我说。薛绍!你住手,你怎么像个孩子?你去哪儿?抗旨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你全家人的命运?还有我的家人,他们怎么办?不但我们
  最终逃脱不了,他们也会为我们成为刀下冤魂!你薛绍难道就自私无情到这种地步?!为了自己一时的冲动而置全家人的性命于不顾吗?!
  薛绍:这不是冲动,是爱情!你是我全部的生命,天底下推一真爱的人,我们有太多的愿望没有实现,有太多太多的本应属于自己的美好和甜蜜没有体验,我们为什么要俯首就擒,屈从于他人的摆布?
  慧娘:我们是在听从命运的摆布!也许,这就是你我的缘分!
  薛绍: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薛绍与它势不两立!我只听从心目中爱情的驱使,那就是长相守,就是永远与慧娘在一起,履行我们相遇时的誓言!
  慧娘:可我们也说过要时刻为对方带来快乐,时刻准备着为对方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一切,甚至包括……爱情!
  薛绍:慧娘,如果你屈服是想以牺牲自己来成全我的幸福,那你错了!慧娘,你是我生命中快乐与幸福的源泉,是我活到今天最大的成就!我决心已定,如果真如你所讲,我们活着在一起为命运所不容,那我们就一起死,在坟墓中兑现我们的誓言!
  慧娘:你不能死!你为什么就这么糊涂…
  慧娘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打击,痛苦地弯下腰,眼里终于第一次见了泪!薛绍冲过去抱住她……
  慧娘:(含泪微笑)他又在踢我了,在问我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可惜,如果我能再多活几天,把他生下来,我也就可以瞑目了!
  薛绍:(心如刀绞)所以你不能死!我们的儿子怎么办?他是我们共同的精髓,我们爱情的延续。你没有权利把他带走……
  这番话强烈地打击着慧娘,她泪如雨下,冲垮了憔悴的容颜以及内心本来坚强的意志。
  慧娘:现在……只有这个娇小的生命是我无限的牵挂……
  慧娘泣不成声。
  慧娘:……让我生下他吧,让我把他留给你,……他是我生命的延续……
  丫环小红这时出现在门口,望着这令人心痛的一幕,泪水在眼里固执地不落下来。
  小红坚定地走到慧娘和薛绍面前,“扑通”双膝跪下。
  慧娘:小红,你怎么来了?
  小红:奴婢有一个办法能使夫人得救。
  薛绍:什么办法,快说!
  小红:让我代慧姐姐夫死!
  慧娘大惊失色。慧娘胡说!小红你在说什么呀?
  小红:(语气坚决)我主意已定,慧姐姐,我代你去死!慧姐姐,您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在饥饿和寒冷中向老天乞求生存的女孩子吗?她幼小的心灵曾经充满仇恨,发誓一旦活下来就要做这个世界最邪恶的敌人!因为她遭受了太多的为富不仁的伤害。是您用您的善良从死神那里换来了我的生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来领略上苍的公平。如今我很满足,并且欣喜地看到上苍赋予我一个报答主人的机会。慧姐姐,我的生命由于您的慷慨和正义得以延续,现在是我把自己交还给您的时候了!
  慧娘:小红,你的心意已经报答了我的良心,我感激涕零,可这不关你的事……
  小红:我去意已定,只希望您能告诉小少爷,他……曾有过……一个……知恩必报的……姨娘!
  一口鲜血从小红的嘴角细细地坠下来。
  慧娘:小红,小红!
  薛绍: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不——

  8.厢房外白天外景

  薛家老小聚在庭院,听见薛绍撕心裂肺的吼声。薛母瘫在丈夫的怀里,老泪纵横。
  宫里的差太冷漠地站在他们的身后,无动于衷。院中一片难耐的寂静。
  厢房的门终于开了,薛绍怀里抱着小红,一条白练覆盖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她纤弱而苍白的臂膀垂落在身体一侧,晃动着。
  薛绍脸色凝重。

  9.薛府门口白天外景

  尸体放入棺材,要被抬走。车就要启动,薛绍失了魂儿似的守在一旁,目光呆滞。
  验尸官:对不起了,驸马,您节哀!我们把人抬回去复命……
  验尸官做好盖棺的准备,薛家父母互相搀扶着走过来,脚步踉跄。
  薛母:等等…等等,让我再看孩子一眼……
  老人站在灵柩前。
  薛父:打开!
  尸布被霍地掀开,里面躺的竟然是小红,穿着慧娘的衣裳。薛母一看,无法接受这个人恐惧的事实,以及欺君的内涵,立刻便昏了过去。薛父瞪着惊恐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薛绍,薛绍望着父亲,目光坚决。

  10.大明宫门口白天外景

  同样是门口,这里却处处洋溢着被艳丽的色彩装饰一新的气派豪华的喜庆。
  薛绍一身新郎打扮,恭敬地站在紧闭的宫门口,身后是迎候新娘的彩车。门内传来鼓乐声声,渐渐迫近。门霍然打开,通道上走来武则天和李治,身后则是盛装之下的太平。她由两个侍女扶着,头盖红绸,款款而行,薛绍以无法平静的心情迎接着这一切。
  薛绍:(跪下)微臣薛绍叩见二圣!
  武则天:平身吧!驸马,抬起头来!
  薛绍抬起头。
  武则天目光寒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片刻。
  武则天:太平,见过你的夫君吧!
  太平的盖头被缓缓掀开……薛绍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竟是曾被水浇湿的那张聪敏调皮的笑脸,尽管此时笑得很羞涩。
  太平转过身,在二圣前跪下。
  太平:父皇,母后,我走了!
  李治:走吧,好好的做人家的媳妇。
  武则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薛绍。
  武则天:薛将军,你知道太平公主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薛绍:(跪下)还请皇后请教。
  武则天:公主是我一生的精血,除大唐社稷之外全部的想念。公主是我最珍爱的骨肉,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见到她受委屈的人,你懂吗?
  薛绍:微臣明白。
  武则天:你现在是朝廷命官,又是驸马,你能保证对她好吗?
  薛绍全然没有勇气回答。
  武则天:(又强调地)你能保证吗?薛绍(违心地)我能保证……
  只有薛绍知道目前自己内。心处境的艰难。
  武则天:看着我的眼睛!
  薛绍:我保证!皇后!
  武则天:(语气缓和地)好好待她,你能给予她我所不能给予的,不要让我失望!
  鼓乐大作,太平被小心翼翼地扶上车,难以掩饰她发自内心的狂喜。薛绍翻身上马。武则天望着他们走远,眼里像所有送嫁的母亲那样有了泪水。
  旁白我凝视着我的丈夫,甜蜜地畅想着这场虽有些草率但却由我坚决启动的婚姻生活。全长安城都在注视着他们骄傲的公主就这样张扬着被一个男人引入了自己沉默的生活,悄悄谈论着这个被幸运之神光顾的男人,议论他获取的天上财富与光荣。我不喜欢那天母亲对待薛绍的眼神以及谈话的语气。她让我觉得我的出嫁好像是我丈夫不得不背负起的一个额外沉重的包袱……
  (伴随着旁白)太平凝视着策马而行的薛绍的侧影。

  11.薛府睛房白天内景

  太监刺耳的叫声:赐宴——
  薛家老小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院中缓缓地送进了大小食盒,摆上餐桌。桌子逐渐琳琅满目,被摆得满满的。一太监操着尖利的嗓音念着手中的菜单。它六侍从依菜名上菜。太监:玉树临风…,踏雪无痕擦…绿珠垂帘……鸳鸯戏水…
  彩蝶飞舞…老翠玉龙…喀两沐笋…姬歌萧萧……桃花满枝……
  桌旁跪拜的薛家人忙着叩首,答谢龙恩浩荡!
  太监念完菜谱,立于一旁。众侍从伺候着薛绍一家用膳。
  在众目睽睽之下,薛家父母机械地抬起模子,见薛绍依然无动于衷,薛母用腕捅了捅他,然后冲太平敷衍地笑笑。
  宴会开始得鸦雀无声。
  太平:好吃吗?薛父(唯唯诺诺)鲜美之极,鲜美之极……
  太平放下筷子,佯装愤怒。
  太平:我可要怪罪父母大人了……
  薛家二老皆一惊,薛父的筷子僵在半空,菜“叭略”掉在桌上。
  太平:二老有什么难言之隐?
  薛父:没……没有,没有!
  太平:那就是嫌我未尽礼仪?
  薛父:也没有,只这福分来得浩荡突然,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太平:二老以为家里来的什么人?皇上指派的钦差大臣?还是凤台阁遣下的履行公务的办案官员?……我是您家的媳妇儿,从见到您公子的第一面起。我就早已不是公主,而是长安城中一位心有所系、梦有所牵的普通女子,她仅仅是借了公主的衣冠,心急火燎地随了心愿……我是真心实意地来做您家媳妇儿的!来,我敬二老一杯,祝……
  薛绍突然闷闷地发了话,语调昂越,依附着明显空洞过火的热情,他站起身。
  薛绍:我先敬!我敬二圣龙恩,微臣不才,承蒙不弃。敬他们虽
  贵为国父国母,却仍能为女儿幸福不倦操劳的心境!
  说完仰脖而尽,然后挑衅地看着太平。
  太平微笑,也一仰而尽。
  薛绍:这第二杯,我敬老父老母,虽屡承儿子的不孝,却始终能忍让迁就。为不孝子的命运殚精竭虑,痛心疾首!
  薛绍言语流露着切齿之痛,又一饮而尽。
  太平照例也一饮而尽。她确是因为终于盼来了丈夫来之不易的热情。而薛家父母却由于祝词之中危险的内涵而更加紧张起来。
  薛绍:这第三杯,我敬太平,我的…新娘!敬她对爱情不仅心血来潮,却仍能不屈不挠,锲而不舍!
  太平再次随之一口饮下了烈酒,红晕升上了面颊。
  薛绍:我再敬我自己,敬我一时糊涂……
  薛母终于按捺不住,生怕薛绍道出真言,慌忙起立,拦住薛绍,泪水已不自觉地在眼眶中转动。薛母:绍儿,你…你不要再喝了……
  太平不明原由地怂恿。
  太平:母亲,让我替夫君喝下这杯吧…
  说完仰面而进。太平已微醉,飘飘然,只是这是一厢情愿的快乐。
  太平:你刚才说什么?一时糊涂,怎么样呢?
  薛绍:敬我一时糊涂,将自己抛入漩涡…幸福的漩涡!我再敬那张吸引您尊贵的目光,从而给我带来“好运”的昆仑奴面具。…我敬戏院子的那场大火,它虽放走了十恶不赦的罪犯,却镇住了你我自由的灵魂。我敬我曾经拥有的平淡生活,……敬我眼下……的心情……
  薛绍坐下,双手捂面,再也说不下去。
  薛绍每说到一个内容,太平就喝下一杯酒。这样连续地喝着,人已然漂浮起来。
  太平:完了?我真的幸福了,太高兴了…爸爸,妈妈,我还没给您讲我们相遇时的情景……
  太平已经完全醉了,丈夫的滔滔不绝令她忘乎所以,然而心情的走向却与丈夫南辕北辙…
  薛家父母望着这两个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打击而语天伦次的无辜的年轻人,忍受着来自心灵深处的疼痛。
  太平:他当时带着昆仑权的面具,就这张,哎?面具呢?
  春,春,去把面具拿来。我就这么一锨,就掀到了我的丈夫…然后我们去看戏,我远远地望着他,有这么远…俄正往
  他那儿走,火就起来了…浇得我们一身的冷水,我一侧头,
  哈,又是你!……他说。
  太平连说带笑,每句话语都撕扯着薛绍和其他人的心。她轻盈风铃般的笑声在席间荡漾,像严冬凛冽的寒风,令薛家老小战栗。
  薛绍再也忍不住了,霍地站起身来。惊得二老慌忙抓住他,像二位押解犯人的狱吏。
  薛绍:(只得按捺地,和缓了语气)太平你该回房休息了。扶公主回房!
  春上前扶起不能自持的太平。
  太平:不,夫君,我的故事还,还没讲完呢!…后来,他说,小姐你认错人了…
  薛绍:(语气愈发强硬地)娘子,请回房休息吧!
  太平:你叫我什么?娘子,哈哈…娘子,多好听的名字!娘子……再叫一次……叫啊…那我们一起回房吧。我们一起休息!
  薛绍侧过头去,不至看到太平失态的样子。
  薛绍: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同父母商量!
  太平:怎么可以,母亲说洞房花烛,是两个人的夜晚,你不可以不来!
  薛绍:我一会儿就到。夫妻新婚尽欢前,丈夫要同父母叙旧,以谢养育之恩,你不懂这个规矩吗?
  太平:真的?真有这样的规矩?……那好吧,我先走,你快来啊!……我们走,扶着我……
  太平在春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她的笑声不断传过来。
  太平:哇!今天月亮真圆,花好月圆……夫君,……你快点儿来啊!我等着你……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沉默。薛父扶在桌子上的手瑟瑟颤抖,看得出他在尽量压抑某种情绪。
  薛父:(平静地)薛绍,……跪下……看着我的眼睛!
  薛绍从命,跪下望着父亲的眼睛。薛父扬起手,重重地抽了薛绍一个嘴巴。
  薛父:你这个大逆不孝的孽子!
  薛绍:请父亲宽恕为儿不孝,犯下了欺骗之罪!
  薛父:欺骗?你这是在坑害全家!……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欺君!那是死罪,是要被满门抄斩的!……你看着你母亲,你就忍心为了自己而把她逼上绝路?你好大的胆子!
  薛绍:为我自己?慧娘腹中怀的是我们薛家的骨肉!我现在最痛恨的是自己的软弱和乏力。慧娘何罪之有?我难道忍心看着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因为我而撒手人寰?难道我儿在还没有见到他亲娘的面、没见到这个世界就要惨死腹中吗?!二老不是也一直把慧娘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我这样做正是牢记了您的谆谆教导,尽一个正人君子应有的耿直和仁义!
  薛父:不错,慧娘同我们确实情同亲生骨肉,可你还记得你叔叔被赐死前你祖父说过的话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必须学会把灾难都当做荣幸,因为连你自己的性命都是别人的恩赐,你还有什么权利争取愿望中的自由?
  薛绍:这不公平!那孩子呢?我的孩子、您未出世的孙儿,有什么错?注定要同样承受命运的残酷,刚看见生命的亮色就要被推入万劫不复的黑暗谷底?
  薛母:这真是造孽呀!绍儿,你瞒得了今天,可明天怎么如老爷,现在当务之急是应付眼前的危急,所幸的是现在还没人知道慧娘还活着!绍儿,你把慧娘藏在哪儿了?

  12.洞房夜晚内景

  太平正玩着两张面具,自言自语,醉意仍酣,春侍立于一旁。太平我当时戴着这张面具…他呢!戴的是这张(换面具)……然后我就这么一掀!你猜他当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你猜啊!…嗅,我都忘了,你不会说话……他说小姐是不是认错人了?(学薛绍)还这么令人感动地笑着……我当时的心啊!痒痒的,你理解吗?……你当然不知道,你又没有丈夫……后来在戏园子……我的盖头呢?怎么没有了?春妈妈!把红桌布拿下来……(太平用桌布当盖头)……春妈妈你看我好看吗?(春微笑点头)…妈妈说她们家乡的新娘子都蒙这个……我就这么蒙着,一会地让他来掀……(掀开盖头)春妈妈,你这么看着我干吗?我看上去很奇怪吗?我是太高兴啦!真的,打心眼儿里高兴!你理解吗?(春使劲点头,有些感动,眼眶中充满泪水)……他怎么还不来?……(蒙上盖头)我就这么蒙着,等他来掀……

  13.膳房在晚内景

  薛绍僵立在那儿不动,父亲焦急地来回奔走。
  薛父:我怎么。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孩子,你是想把我们逼死啊!满眼是泪的母亲站起身。
  薛母:绍儿,我……给你跪下了!我们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我们的性命事小,可这薛府上下几十条性命,如今都掌握在你手里啊!
  薛绍:…母亲!
  薛绍也冲动地跪在母亲对面。
  薛母:儿子,告诉娘,慧娘在哪儿!说出来我们共同想办法,兴许还有辙!
  薛绍:我说……我说,她,她就藏在后院儿的阁楼里!
  薛父:什么?在…阁楼里?你,你,你真是胆大包天!

  14.洞房夜晚内景

  屋内很静,太平静谧地坐在那儿,酒好像醒了不少。
  太平:(掀开盖头)怎么还不来?他们在干吗?灯点着呢吗?
  春凭窗张望,之后点头!
  太平:那怎么还不过来!生我的气啦!春,我刚才做错了什么事?
  春又点头,又摆手。
  太平:或是出丑了?让人讨厌了?
  春摆手。
  太平:(欲哭)哎呀,你说话呀,告诉我刚才吃饭时都做了什么?
  我……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太丢人啦!我应该怎么办?
  就这么在这儿坐着等吗?春用哑语示意太平不用着急,自己去外面察看。随即神色焦急地出屋。

  15.腾房在晚内景

  屋中一片死寂,各人坚持着自己的态度,仍处在僵局中。一个仆人跌撞闯入。
  仆人:(气喘吁吁)不,不好了,慧娘,她,她要生了。
  屋内顿时乱做一团,薛绍欲往出跑。
  薛父:(镇定)站住……不能让慧娘把孩子生在家里,孩子一哭就全完了!
  薛母:(瘫在椅子上)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薛绍:父亲,你…们谁也别管我!必须要让慧娘把孩子生下来!
  说着,薛绍向外冲去。
  薛父:(沉思片刻)……快,找一只大箱子,我们连夜把慧娘送出城,从后门走!

  16.后门口夜晚外景

  一只大箱子被抬出去,薛母焦急地对着慧娘低语。
  薛母:慧娘,坚持住,出了城就好了!千万别出声儿,忍着点儿,太疼了就咬住自己的衣襟,多保重!
  薛父:见着城门口的侍卫就说去给祖父守陵,箱子里放的是陪葬的衣物。他们不会查的。快走吧!
  薛绍来不及多说,跟随抬箱的家佣上了路。

  17洞房夜晚内景

  春进屋,一脸的迷惑。她用手语告诉太平谁都不在了。
  太平霍地站起,把盖头甩在床上。
  太平:他们……(突然又缓和下来,变得柔弱无助)…,我知道了,春妈妈,你回房睡吧!我在这儿等,他可能……有事儿,会回来的!
  太平重又被上红红的盖头,在床沿上正襟危坐,好像成心与自己赌气。

  18.长安街头夜晚外景

  薛绍扶着箱子,一行人行色匆匆。
  薛绍:轻点。(低头对箱中的慧娘)慧娘,要过城门了,坚持住,千万别出声儿!出了城,就一切都好了!
  城门:卫士什么人,站住!
  一队人打着灯笼向马车谨慎地走来。

  19.城门口夜晚外景

  武承嗣围着箱子转,不时用手敲敲箱面儿,说话时依然一脸笑容。
  武承嗣:驸马,怎么洞房花烛夜倒想起给祖宗上坟了?
  薛绍:这是薛家的传统,雷打不动,历经数年了,为的是告慰祖宗在天之灵,与祖父同享孙儿新婚之橹,以尽孝道!
  武承嗣望着薛绍,笑得含义叵测。
  武承嗣:放行!……驸马,您走好!
  薛绍长舒了一口气。
  武承嗣:今儿奇了,先是皇子们深更半夜出城打猎,前后着脚驸马又要出城给祖父上坟!回宫,我得给皇后念叨念叨!

  20.山路在晚外景

  佣人抬着箱子狂奔,薛绍在一旁催促。
  薛绍:快,快点儿!慧娘,就到了,你忍住,就到了……(发现有液体顺着箱底的缝儿滴答下来)停,停一下……(薛绍用手摸了摸箱底儿,发现满手血迹)……慧娘,慧娘你怎么了,说话呀!
  慧娘:(微弱的声音)孩子就要生了,我不行了……
  薛绍:你坚持住,慧娘!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会儿……
  说着茫然四顾,可满眼尽是山野的荒凉。老年家拥公子,从前面向左拐顺山路下去有一家寺院,我们先去那儿吧……
  薛绍:快,去寺院!挑起来,快走!…慧娘,你再坚持一会儿,
  马上就到了…一行人疾走如飞,脚下留下一路断续的血迹。

  21.洞房夜晚内景

  太平顶着盖头歪在床上睡着了。
  烛火已燃至尽头,烛泪垂满了蜡台。
  太平新婚之夜显得如此孤寂。她全然没有精神准备。

  22.寺院内的小屋夜晚内景

  一盏将尽的油灯发出惨淡的微光。慧娘躺在简陋的床上。由于大量失血,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神志恍惚,已处于弥留之际。
  薛绍来到床边,坐下,轻轻地握住慧娘的手。
  慧娘感觉到了,嘴角流露出游丝般的微笑。
  住持示意围在床边的众僧人离开。所有的人轻声地出了门。
  小和尚抱走了被上水浸红的瓦盆。
  薛绍此时精神濒于崩溃。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他想让慧娘得到最后一刻的安宁。
  薛绍:慧娘,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儿!
  慧娘:(虚弱地)太……好了!老天爷公……平…
  薛绍点头,嘴角苦涩地抽搐着,挤出一丝微笑。
  慧娘:……有…名字了…吗?
  薛绍:就叫慧娘起的名字,“薛崇谏”。
  慧娘转过脸来,艰难而又深情地注视着薛绍。
  慧娘:…只可惜…他生下来……就是……逆…里之子,不能姓薛……
  薛绍打断慧娘的话。
  薛绍:他是我们的儿子…
  慧娘:(拼尽全力)…公子,答应我…好好抚养我们的儿子,让……他长成一个大丈夫,像他父亲一样坚定耿直……的好男人!告诉他,他的母亲为他…所经受的痛苦,让他永远……记住…还有,也是最让我放心…不下的…,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能答应…我吗?…
  薛绍:(点头)我答应。慧娘…
  慧娘:你对天发誓。……
  慧娘正说着,一阵疼痛袭来,她晕了过去。
  薛绍失声呼唤。
  薛绍:慧娘…慧娘…
  住持闻讯进来,从小和尚手里接过一瓶药水,在慧娘鼻下轻轻扇动,慧飨斯斯清醒过来。
  住持:薛公子,不要让她太多说话了……
  慧娘:我累了,真累…了。…我想睡一会,…就一会儿……握紧……我的手……给我…讲个…故事……你小时…候最……爱讲…的……
  薛绍轻轻握紧慧娘的手,心疼地安慰她。
  薛绍:我讲,我讲…你睡吧…
  薛绍说这番话时,声音已有点颤抖。他意识到那最终的时刻就要来临。
  薛绍:很早以前,有一个很老的老奶奶,她没有儿女,生活得非常寂寞。有一天,她用泥捏了一个孩子,一半是男孩儿,另一半是女孩儿。他们都非常喜欢老妈奶,每天都一起和老奶奶下地种田,晚上听不同的故事,数天上的星星。日子长了,男孩和女孩长大了。他们一个要在家织布,另一个要上山砍柴……
  慧娘慢慢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沿着她的面颊静静地流出来。她笑了,艰难虚弱地笑…
  薛绍:(颤抖地)可是他们的身体无法分开。看着愈来愈年迈体衰的老奶奶,他们决心用锯子将血肉之躯分开…
  薛绍感觉到慧娘的手在渐渐松开,没有了大气。他全然不理会,依然讲着故事,如同无法停止的乐曲。薛组为了不让奶奶伤心,他们晚上分开,织布劈柴,白天再用针线把身体缝上…
  慧娘的脸沉沉地歪向一边……
  住持:(轻声地)公子,人……已去了……
  薛绍浑然不觉,还在继续。
  薛绍:就这样,他们陪伴老奶奶直到她死去。临终之前。老奶奶说,孩子们,你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薛绍的眼泪扑漱地消下来。

  24,寺院门口夜晚外景

  住持抱着刚降世的婴儿,薛绍告别。
  薛绍:师傅,孩子的性命就交给您了!他是我和他母亲生命的延续,是我们的感情唯一的纪念,尽管他从一生下来就已被这世道判做了违法之徒!
  住持:公子尽管放心,佛法无边,慈悲为怀,在菩萨眼里,世间万物都有它健康存活的理由,她会保佑这孩子今世的幸福!
  薛绍:那就多谢施主了!
  薛绍端详着孩子通红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深情的吻。

  25.野外篝火旁夜晚外景

  蹿动的火苗鼓动着皇子们脸上那如风雨之夜幽深动荡的神色。旦和显盘腿安静地坐在篝火旁,惟贤焦躁地追巡于火堆四周,滔滔不绝的激越言词和着柴火的僻啪声,在空气中干燥地响起。
  贤:我从我的命运中看到了弘的影子。看来这是你我兄弟共同的宿命。我们拥有一个太过强大的母亲,在她眼里,我们要么是不更事的无知小子,要么是心怀叵测的野心家!我为大唐社稷悲哀,为我们父亲软弱的性格而痛心疾首!而你们,我的两个兄弟,却把持着令人作呕的矜持无动于衷,等待着时运像狗那样自觉而媚地舔食你的掌心!而我不,我是太子贤,李姓血统的精华。我选择战斗,即使是挣扎,即使得不到我同胞手足的帮助,哪怕是星点的同情!我不会像大哥那样怀着极大的耐性和理性坐以待毙,我要培养年轻的李家势力,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管是谁,再次领略那曾经所向披靡令天下人齿寒的李姓锋利暴烈的剑刃……你们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不愿加入到这令人热血沸腾的宣战中吗?难道你们就没有激情?
  旦:……贤,你看这火苗,由于对风的威力过于敏感而拼命燃烧,结果呢?这样做只能加快自己灭亡的速度,成为一则风所讲述的最得意的笑话,这恐怕就是你目前所谓激情的写照!

  26.洞房早晨内景

  太平醒来,头上还盖着那片红绸巾。她望着窗外那被红巾过滤的红色世界。
  旁白 这就是属于我的洞房花烛夜,与传说中的甜蜜温存毫无关联。它犹如盖头下那红彤彤的朦胧世界,虽然美好却仅仅只是酒后醉人的夫妻游戏,随着酒精的挥发而没了踪影。我连日来蓄意积攒的全部自信和成熟被眼前的现实无情地肢解。我重新成为那个对于感情一窍不通的无知幼儿。这难道就是我的爱人为我献上的第一份礼物?

  27房白天内景

  薛家父母正在用早餐,安静,只有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太平走进,没施粉脂,一脸憔悴。薛家父母忙站起身,一脸愧疚地望着太平。太平在他们惶恐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她勉强笑笑。
  太平:父亲。母亲,早!
  薛父母:你早!
  三个人默默地吃早餐。
  太平:薛公子…今天回来吗?
  薛父:回,回,当然要回。
  薛母:昨天很不凑巧,乡下家里发生了一点儿变故,他今天肯定回来……
  院门被沉重地推开,薛绍大步流星地走入,悲怆与愤激写在脸上。
  薛母最先觉察到形势不对,慌忙迎出去。
  薛母: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薛绍全然不顾母亲含义明显的追问,径直地走进屋,视线像鹰一般抓住太平,坐在太平的对面。太平被盯得有些发慌,强颜欢笑。
  薛绍:(一字一句地)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太平:……我…不知道!
  太平一时被问得发了蒙,眼巴巴望着薛绍,身子微微后倾,躲避着薛绍如炬的目光。
  薛绍:(穷追不舍)那你为什么嫁我?
  太平:因为…我喜欢你!薛给你知道爱情意味着什么?
  太平怯怯地支吾着。
  薛绍:爱情意味着长相守,意味着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就像峭壁上两棵纠缠在一起的长青藤,共同生长,繁茂,共同经受风雨最恶意的袭击,共同领略阳光最温存的爱抚。最终,共同枯烂,腐败,化作坠入深渊的一缕屑尘。这才是爱情。她需要两股庞大的激情,两颗炙热的心灵,缺一不可。不论她面对的有多么强大、巍然,是神明,还是地狱;爱情是不会屈服的。因为她本身就是天堂,代表着生命最高健全的境界,世间最完美的家园。爱情不会屈服,她无坚不摧!你真正拥有她吗,太平公主?
  太平已经被薛绍逼得紧紧地靠在椅背上,满眼是泪,她不明白何以这样美好的言辞却被表达得如此绝望,然而她毕竟很感动……
  太平:(怯怯地)我……拥有!这恰恰是我对你的感情!
  薛绍意想不到太平的回答,怔怔地望着太平。片刻,起身拂袖而去。太平伏在桌上委屈地痛哭。
  旁白: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第一次关于爱情真谛的启蒙长着这样一副愤世嫉俗、甚至歇斯底里的面孔。它本身应是优美而深情的,伴随着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鼻息……我丈夫脸上那令我陷入爱情的迷一般的诱人神采,从此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属于男性残酷的冷漠。我不清楚这是否就是婚姻的含义。总之,我生命中那个青春迷幻的时期就这样提前冰冷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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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7 22:4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集
 旁白:明清远成了宫里最荣幸的宠臣,他起源于我之于他的造化,成就于自己高超的医术和永远机智敏锐的言谈。他那被一头站发和一块方巾装饰起来的神秘身影,像一个幽灵,终日伴随在母后的左右,令父亲阴影下本已动摇的宫廷生活又平添了几分魔幻的异彩。你奶奶后来对我讲,他那令许多人望而生畏的眼神其实隐藏着善良而忧郁的深沉底蕴,令人不得不想探个究竟……

  1.议事殿白天内景

  武则天坐在一扇绢画屏风的前面,神色安详地端视三个儿子,旦、显、贤坐在她的一侧。每个人都因为自己不同的处境而在面容上稍稍流露出内心的不同内容。贤面色苍白,眼睛闪烁着迷乱而偏执的光泽。
  明清远独立于屏风的后面。聆听着外面的谈话,并从屏风的缝隙中窥视着三个皇子。
  武则天:我最近忙于朝政,很长时间也没有见到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都在干些什么?
  显和贤都紧张起来,开始思索着武则天的用意。
  武则天:别紧张,好像我总给你们出难题似的。弄得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是我的儿子还是我的臣仆,我有那么厉害吗?
  看着两个哥哥,旦首先开始说话。
  旦:做帝王的孩子,从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从懂事起就有无数的规矩和礼仪在时刻提醒着、告诫着我们。我们不仅是您的儿子,也是您的巨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自己特殊的身份和地位。简单、直率而坦诚的母子关系是一个皇子的非分之想,我们也许只有在午夜的迷梦里,借助梦吧,实现普通人再普通不过的情怀。这已经是异常瑰丽而美好的奇迹了。母亲应该理解我和哥哥们此时诚惶诚恐的心情。
  武则天:我理解你们诚惶诚恐的心情,但道理却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你说呢,贤?母亲真有那么厉害吗?
  贤:母亲对敌人严厉,对亲人友善,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使我们深感庆幸的是我们是您的亲人而不是敌人。
  武则天:说得好。只要你们明白这个道理,很多自寻烦恼的事就会迎刃而解。
  贤:不过有您这样一位睿智、聪慧而伟大的母亲,我们只能时刻以诚惶诚恐的心情去面对。因为我们的心智和才华在您面前总显得低下而鲁钝,我们必须以十二分的努力和专注来聆听您的教诲,哪怕回答您最细枝末节的一个问题。为了您不同凡响的心灵不会对我们失望,也为了向您学习权力的智慧,更为了让您高贵的母爱不会因我们的无能而蒙受玷污,我们必须诚惶诚恐。
  武则天:显,你哥哥说了那么多,你觉得他有道理吗?
  显:我,我,反正我挺羡慕太平的,有时候觉得当皇子太累了,真想变成您的女儿。
  武则天:(哈哈大笑)你们总是想方设法揣摩我的心思,不过话要是说得太聪明了,就会适得其反。还是显能让我高兴。告诉你们一个做人的道理,在你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时候,说实话往往是最聪明的选择。
  显连忙擦汗,露出因意外受宠而欢喜的表情。贤眉头紧缩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泛起一道因过于紧张而现出的潮红。旦担心地看了二哥一眼,把视线转到绢纺的屏风上,似乎在欣赏上面的画面。
  武则天:显,告诉母亲,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又配制了什么香呀?
  显:(神色飞扬起来,不再结巴)我最近不配香了,正跟摩揭陆来的和药方士邵逸婆婆罗学习培植延年益寿的药。
  武则天:这种药有什么奇效吗?
  显:这种药最初只生长在天竺国深山里的一种石田中,药性十分猛烈,能够融化肌肤、草木和金铁,只能盛放在骆驼的骼髅之内,然后再转而落入千年的葫芦当中,才能喝下去。凡是有这种药水的地方都有石像守护,如果山里人把药的秘密泄露给陌生人,就会在梦中死去。
  贤:母亲问你药的效果,你呀里呷喀说这么多干吗?
  武则天:贤你总是这么性急,让你弟弟讲完。
  显:(不安地看了一眼贤)这种药能让人多活五十年。
  武则天:倒是有些意思,你相信吗,旦?
  旦:延年益寿自古有两条途径,金石、补药、寻求长生不老仙丹是一种;静心修养,清心寡欲,思悟天人合一是一种。我倒从未听说谁因此而成仙得道的。不过两条路殊途同归,都是让人感悟天地造化,认清自身的渺小软弱,从而更加珍惜生命光阴,最终由彼及人,爱护天下众生。
  武则天:这倒不失为一种帝王之道。母亲想把这个那达婆什么罗访进宫中,(转向贤)你觉得怎么样呢?
  贤:以离奇故事混淆视听,以诡秘传闻蛊惑贵胄子弟,这明明是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这时贤看见屏风下面一双微微抖动的僧鞋,神色微变)不过母亲把他请入宫中,也正好可以清宫中的有道之士识破其嘴脸,为世间除一妖孽。
  显:母亲,那迷婆婆罗师傅不是妖孽,更不是江湖骗子。我亲眼见过他的起死回生之术,神奇极了,你可别听哥哥瞎说。
  武则天:瞎说不瞎说,见了就知道了。(看了一眼心事重重、死盯着屏风的贤)旦,你最近在做什么呢?
  旦:我在给每只鸽子起名字,鸽子每天带着我的心情飞上蓝天,俯瞰大唐的锦绣山河,使我神驰在广阔的天地之间。它们比最好的朋友还要知心,我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尊敬和谢意。
  武则天:如果能和鸽子一齐俯视大唐的锦绣山河,肯定会深深体验到李唐王室一员的光荣与神圣(沉思着闭上了眼睛)我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心境,我也想让你的鸽子因为你而深感庆幸…贤,传我的旨意,从今往后鸽子为我大唐的国鸟,禁止射猎捕杀,违者重罚。
  贤:(从走神状态中被惊醒,急忙起身施扎)遵命!
  武则天:好了,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我看你们也有些神思恍惚,旦一定在惦念他的鸽子了。显,你恐怕是研习药术而不能安心吧?你们都回去吧。
  几个人起身告辞,武则天叫住贤。
  武则天:你还没告诉我作最近做些什么呀?
  贤:我不能像弟弟们一样整天玩耍,有无数的太子政务要处理。
  武则天:和那些江湖游侠、亡命政客厮混也算做太子政务吗?
  贤:(极为紧张)……我从来不认为他们是什么亡命政客。来我府上的都是一些青年俊杰……
  武则天:是吗?如果真的是俊杰,就把名单呈上来,我给他们官做。但是你以后尽量少跟这些人来往,免得给不知情的人留下话柄。
  贤允诺着退下。
  明清远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武则天:看来这个那迷婆婆罗的骗术越来越高明了。太宗时代他就诡称能炼制出长生不老药,骗取了宫中的大量财物,后来被驱逐出宫,现在又来迷惑皇子。
  明清远:这也在所难免。有福之人总有江湖异类伴其左右。这是因为他们希图托庇于权力的萌泽下,以隐藏自身的邪气和晦气。依我看,显有大福大贵之相,不会被其所害,反倒福及了这些小鬼。要让皇室稳定,显是最合适的人选。
  武则天:那贤的面相又怎么样?
  明清远:剑眉过重,目角带有刀斧之气。贤的面相杀气太重,尖利有余,厚重不足,恐怕将来会损已而伤人。
  武则天:旦呢?
  明清远:四皇子面目纹理如浮云流水,尽呈祥和之气,却又变化不定,有隐隐风雨之势,这是化外散他的面相,极为罕见,臣也拿捏不准。不过看他眉心有一剑纹,如果将来成仙,也要遭受刀剑之苦,正所谓兵解。天后不必为他担心,但齐家治国看来不是他的本性。
  武则天:…其实,我最想让你看看太平,也不知道她婚后生活怎样了。

  2.贤的寝宫夜晚内景

  贤来回在屋中走动着,看得出他的不安已经达到了忍耐的极限。
  贤:母亲今天为什么要召见我们呢?母亲为什么要召见我们呢?
  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征求旦的意见。旦看着他的神色,担心而又无奈地轻轻摇头。
  贤:她绝对是有目的,绝对不是心血来潮,绝对不是突然关心起我们的日常生活。对,她是在关心我们,关心我们的所思所想,是要关心我们对她有没有异志。旦,我今天是不是有些失常,我今天有没有引起她怀疑的举止?旦,你洞悉世事,明察秋毫,你得帮我!
  旦:二哥,你别这么紧张。乱由心生,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保持镇静,祸事就去了一半。再说会发生什么呢?母亲不是也说了,只要我们真心做人,一切烦恼都会迎刃而解吗?
  贤:对,是这么说了。她还说了好多别的,你没听出来吗?句句都是弦外之音,似在威逼我。
  旦:母亲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使那么多诡计的。我们是她的亲人。她怎么忍心这样冷酷地戏弄你呢?你只要不做什么错事,以母亲的英明,错误的惩罚是不会降临到你身上的。贤:你是太不了解她了。不,你是太不了解权力了,权力就像一个陷阱,不管什么掉在里面,都没法逃脱,甚至亲情。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最需要精心保护的东西。它一旦落入陷阱,一旦被权力的毒刺扎伤,最先坏死的就是亲情。
  旦:我不了解母亲那边发生了什么,我倒担心你的亲情是否
  已经中毒了。
  贤:你当然不了解,你走了以后母亲盘问我门客的事情。她的眼睛是那么犀利,闪烁着比我手下任何一个剑客的凶器都要寒冷的光泽。你真没发现什么迹象吗?你没看见屏风后面
  的那双僧鞋吗?这还不能让你理解我的处境吗?
  旦:二哥,我还是那句话,临事不乱,危险已经远去了一半。贤:但是现在,危险增加了一半。我知道母亲现在的弄臣明清远就是僧人。他专门为母亲占卜凶吉,谈论时运天象,然后借机进谗言。他躲在屏风后面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观察我们呢?他肯定是在偷窥我的心事,这个妖孽,大唐又多了一个祸星!他肯定已经用妖法扰乱了我的心智,让我丧失为李姓恢复光荣的雄心和气势。看来我不能再忍耐了,我要先杀了这个妖孽!
  旦:你想好了吗?
  贤:我想好了吗?我当然想好了!
  显:那你是在引火烧身,你是在用一个小人物的狠毒点燃你身边的危险之火。我想母亲还不至于被一个术士的几句无稽之谈引入歧途。
  贤:怎么不会?她搞过雳胜之术,她对那遍婆婆罗满怀兴趣,这是太宗时期臭名远扬的江湖术上。她崇情无聊妇人津津乐道的参佛礼拜,她怎么就不会听信明清远的谗言?明清远的出现加大了我的危险,也增加了我与她宣战的决心,我绝对不能让以理智、冷静著称的李唐王朝受奸人心血来潮的左右。我绝不能让李家的子民丢掉礼义仁爱的儒教传统,而被无稽的妖道神佛愚弄。我要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你说我应该不应该杀他?
  贤茫然无助地看着夜空。他与其说在问旦,不如说是在问上苍,问神秘不可知的命运。

  3.西府僧房夜晚内景

  桌上已摆好饭菜,明清远和太平相对而坐,薛绍的座位上依然空着,太平尴尬地冲明清远笑笑。
  太平:清远师傅,要不然我们先吃吧!
  明清远:不,还是再等一等驸马,我毕竟还是客人嘛!驸马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吗?
  太平:……不是,偶尔而已,驸马最近很忙,城里最近据说不安宁!……师傅干吗这样看着我?
  明清远:师傅应该怎么样看着你呢?我这满脸就只剩下这一双眼睛,这和被看的人心情有关。有时越怕别人看,就觉得眼睛正那样盯着你,所以,师傅就总邀人误解甚至遭人仇恨……
  太平:师傅还是那么伶牙俐齿,我只随便问了个问题,就得了师傅这么一大通表白,都不敢和您说话了…其实,我有什么害怕的?我才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呢?
  明清远:太平,你,高兴吗?
  太平:现在?当然高兴了,师傅好久没来看我了,我自然喜不自胜。
  明清远:太平,你高兴吗?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太平:…问什么?……嗅!高…兴呀!新婚燕尔,嫁了我中意的人,失家公婆又拿我当亲女儿待,我哪儿还有什么不高兴呢?……我高兴,当然高兴,像……我所……愿望的…,那样……高兴!
  太平明显说得越来越不自信,但却依然勉强坚持着兴奋的情绪。明清远仍含义深刻地盯着做戏一般的太平。
  明清远:公主高兴就好!记住,您是大唐公主,理应获得世间最快乐的生活……别委屈了自己!
  太平:我不委屈,我才不会让自己委屈呢!……
  薛绍适时赶到,依旧穿着朝服。他进屋后发现有明清远,怔怔地站在那里。
  太平:公子回来啦!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感业寺明清远
  师傅,就是给我算命,说我们肯定会见面的那位……
  明清远:贫僧拜见驸马!
  薛绍:(冷冷地)幸会……你们谈,我先休息了…。
  太平:公子不吃饭了吗?我们在这儿候你多时了……
  薛绍:你们先吃吧,还等个什么!再说,我也不饿…
  太平:哪有不吃饭的道理…
  太平刻意做出很亲热的样子,拉住薛绍的手,像是给明清远看。
  太平:…公子入席吧!
  薛绍只得与太平就座。
  太平:再说,我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我师傅可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仅会治病还会相面,预知未来。最可称绝的是他一眼能看出你现在想的是什么!父是的眼睛就是清远师傅治好的!
  明清远:我哪有那么神,只是观察事物人色较之一般人更仔细罢了!
  薛绍:师傅请自便,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薛绍提起碗筷自顾自吃起来。太平尽量做得语调轻松,试图活跃一下略微沉闷的气氛。
  太平:薛公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平日里沉默寡言,好像没什么话,其实心里却永远热情似火,只不喜表露而且。是吧,公子?
  薛绍继续吃饭,不置可否。
  太平:(有些尴尬)师傅,请用吧!
  三个人默默地用餐,各怀心事,餐桌上出现一阵难堪的沉默。
  太平:公子,莲子汤好喝喝?
  薛绍:嗯。
  太平:是我亲自下后做的!
  薛绍:多谢公主!
  太平:我还有一道菜献上,公子猜猜是什么?
  薛绍:不知道,那哪猜得中。
  太平:我现在就为您烹制,公子,把您的佩刀给我!
  薛绍:佩刀?……
  薛绍这才抬头,望着太平。太平冲他诡秘地微笑。薛绍会意,从腰间解下佩刀,放在桌上,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太平捡起刀,眼睛盯着明清远,故技重演,不动声色地割下她的“手指”。明清远不知内情,先有些吃惊……
  明清远:(惊叫)公主,你……
  薛绍:师傅不用担心,她经常这样……
  明清远这才意识到“指头”是面做的,太平切下手指。
  太平:我最喜欢吃我自己的身体,吃完了又能长回来……公子,你吃吗?
  薛绍接过手指,干脆地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儿地嚼,头甚至都没抬。
  太平愣愣地看着薛绍,眼里竟然涌动了泪水。

  4.陵园白天外景

  刻碑人:您刻什么碑文呢?这么好的一块碑,总不能空着吧?
  薛绍:……就刻“长相守”吧!
  刻碑人:长相守?是人名?
  薛绍:不是……我欠您多少钱?
  刻碑人:公子您不是……差人付过了吗?
  薛绍:(惊异)付过了?什么人付的?刻碑人:是个女人,头戴面纱,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猜得出,一定面若桃花,正值妙龄……怎么,她不是公子派来的?

  5.武则天座宫白天内景

  薛绍跪在武则天脚下。
  武则天:平身吧!
  薛绍:谢皇后!
  武则天站起身,背起双手,围绕着薛绍来回走动。薛绍于是很被动,眼睛不知落在何处。
  武则天:知道我为什么召你进宫吗?
  薛绍:不知道。
  武则天:再想想!
  薛绍:臣实在不知。
  武则天:薛公子,你是一个聪明人。
  薛绍:聪明或者尽合,这都是别人下的定义,自己不敢断言!再说,臣从未把做绝顶聪明的人当做为人处事的标准,臣只想做一个诚实的人。
  武则天:那也不错!当谈实的人首先要说实话。不论面对谁,这道理对吗?
  薛绍:当然!
  武则天:那好,从现在起,你我不论谈什么,都必须做到绝对的诚实,你同意吗?
  薛绍:同意!
  武则天: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突然就成了大后命宫,并且身居高位?
  薛绍:因为我娶了您的女儿,做了您的驸马,就必须有个名分,不能仅仅是一介平民。
  武则天:官儿当得还舒心?
  薛绍:能为大唐尽力,自然身心舒畅。
  武则天:但我现在却很后悔当时给你这个官。
  薛绍:我不明白…
  武则天:因为你就有理由天天早出晚归,甚至误了晚寝;就有理由让新婚的妻子独守空房……我问你,我女儿算不算个好媳妇儿?
  薛绍:太平聪慧们淑,温文尔雅,是不可多得的好妻子……
  武则天:我认为这是一句谎话,有违你做人的原则!
  薛绍:可太平确实……
  武则天:你跟她一起讨论过前辈遗留下的旷世诗篇?还是一起作过画,下过棋?你跟她一起逛过集市?还是曾经相伴着出游赏春?
  薛绍:都……没有!
  武则天:那她何以聪慧,哪儿来的娴淑,温文尔雅又从何谈起?可见,你在用优美的言辞糊弄我,所以就谈不上是个老实人。我再问你,你是不是个好丈夫?
  薛绍:……不是!
  武则天:为什么,是不会还是不想?
  薛绍:臣可能是不会……不,我是不想!
  武则天的咄咄逼人反而使薛绍振作了精神,连日的愤稼也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尽管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所意味的慑人威力。于股掌间操纵着自己的生死,然而他明白这是自己终究要直面的艰难时刻,选择一个强大的敌人总比郁郁寡欢更符合一个英雄的心情。薛绍脸上逐渐显露出某种大无畏的坚强,他决定就此抓住这次表白的机缘,甚至期盼着最悲惨的结局——死亡!
  武则天:好,你终于开始说实话了,为什么?
  薛绍:因为我只能是一个妻子的好丈夫。
  武则天:哪一个妻子?
  薛绍:被您赐死的慧娘!
  武则天:所以你怨我?
  薛绍:是的,我怨您,怨您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而剥夺他人幸福的权利。
  武则天:所以你决定不给我女儿幸福,甚至用冷落嘲弄她以实行你对于她母亲的怨恨?
  薛绍:是…是的!
  武则天:你认为这符合一个大丈夫为人的道德,一个老实人做事的原则吗?
  薛绍:这…不符合。
  武则天:可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做?
  薛绍:因为您是皇后,具有天赋的权力,连神明都仰慕您的威仪。
  武则天:所以你这样做是因为恐惧,你因为恐惧强大而把愤怒转嫁到软弱的比你还要无能为力的人身上,并完全忽视她无辜受虐的心灵,这公平吗?
  薛绍:…不公平!
  武则天:这不仅不公平,而且卑鄙!
  薛绍:我难道就注定是爱情可耻的背叛者,惨遭不幸命运的捉弄?
  武则天:正像你所说的,首先击败你的是神明都仰慕的威仪,因此你的失败不足挂齿。你还没有糊涂到同神明决斗的可笑地步。况且,你应该感到幸运,我毕竟还在同情你悲痛的心情。你过去没有背叛爱情,可敬可贺。你现在却在背叛。你在嘲弄另一个女子赤诚的爱情,这甚至比背叛还要可耻!一个人遭遇不幸,通常有两条路,生才有可能使命运重新滑入幸运的轨道,并且令他人也分享你的欣喜;死则使命运跌入更不幸的深渊,并且把他人也强行拉入为你陪葬的行列。驸马,一个男人,如果他以折磨一个女人的方式缅怀另一个女人,那他连世上最刻薄的妇人都不如,更称不上一个诚实的人。一个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要学会遗忘!
  薛绍怔怔地望着武则天,内。心壮烈的情绪一时找不到出口。
  武则天:我跟你讲过太平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坚信她不仅值得我珍爱,而且值得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珍爱。记住!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慢待她,不管他以什么样的名义…回家去吧,好好待她……

  6.薛府庭院白天外景

  薛绍正在院中舞剑,本来优美怡然的姿态被舞者内心的焦躁与矛盾剥夺一空,平添了几分令人望而生畏却又漫无目的的杀气与威风。太平在一侧偷偷望着自己一脸铁青的丈夫怒气冲冲地与空气为敌。
  太平手持一把木剑,小心翼翼地向丈夫走过去。
  太平:你……能教我剑术吗?
  薛绍停剑,望着太平。
  薛绍:(轻蔑,沉思了片刻)…你真想学?
  太平点头。
  薛绍:……好,把剑举起来。
  太平双手握剑,骑马蹲裆式,薛绍在一旁,态度动作都有些粗暴。
  薛绍:脚……分开,再分,不够……(用脚踢开太平分立的腿)好,好……背挺直,再直(用手拍打太平脊背)……平视……胳膊抬起来点,虎口挺住剑把儿……
  薛绍逼视着端正地摆好姿势的太平,太平恢复了固有的调皮,可爱地微笑起来。
  薛绍:别笑!练剑最忌笑,练剑如悟道,要心静如水,懂吗?……(举起手中的剑)我问你,世上有神吗?……
  太平:什么?……
  太平不理解丈夫为什么突然气势汹汹,不合时宜地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薛绍:回答我,世上有神吗?太平(摇头)我不知道……
  “啪”地剑被挑掉,太平被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薛绍。春默默地把剑捡回来。
  薛绍:还学吗?
  太平点了点头,重又摆好姿势。
  薛绍:握好了吗?
  太平:握好了。
  “啪”地剑再一次被挑掉,两个人对视。
  春又要去捡剑。
  薛绍:要学就自己去捡。
  太平把剑拾回,脸上也见了熟识的倔强。她感到委屈,意识到这早已超过了习剑的内涵,内心只有一个愿望,坚持下去,作为同丈夫交流的一种特别的方式。
  薛绍把心中的积郁凝聚在剑上,又一次挥过去。
  太平手中的剑“啪”地再次飞走。
  旁白我终于体会到作为一个女人最切肤的悲痛,那就是你所爱的人并不爱你,这一点明白无误地写在我丈夫令人心意寒冷的眼神中。这是为什么?我握剑的手甚至都在哭泣!然而我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血液中那同母亲如出一辙的坚强,我必须就这样倔强地站着,像接受考验那样向我丈夫表明我永不言败的立场!
  (伴随着旁白)春望着远处的剑被太平一次一次捡回来,又一次次被挑走,面露关切之色。
  太平握住剑,沉默地等待着再一次被挑走,眼里已见泪花。
  薛绍:你不高兴?
  太平这一次肯定地点点头,泪就落了下来。
  太平:我怎么了,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讨厌我?……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7.酒楼夜晚内景

  薛绍一脸鄙夷,望着酒桌对面的一中年男人。
  薛绍:富贵,你找我有什么事?
  富贵:一来是想跟您坐坐,叙叙旧,您家中遭遇了如此不幸二又接道来了让世人瞩目的幸运,我这从小在薛府长大的老家丁还没来得及捎上一份贺礼……
  薛绍:你知道我不愿意见你!我薛府上至惨淡起家的列祖列宗,下至家中的伙夫、园丁,个个都可谓是良孝耿直的正人君子,淮独出了你这个不告而辞又操起拉皮条的罪恶行当的逆子,实在是有辱家风!富贵:公子尽管骂我。我富贵从一个流浪长安街头的小偷能有今天,多亏了薛家上下,特别是您……逝去的……爱妻的思宠教化,公子再怎么骂我,我也哑口无言,可人各有志……
  薛绍:行了,行了。你低贱的唇舌再没有资格提起她的名字!直说吧,你找我干吗,就为了说这几句话?
  富贵:我想为公子引荐一个人……
  薛绍:什么人?
  富贵:我的新婚妻子,也是我牡丹阁新引进的一朵牡丹……
  薛绍:你开什么玩笑,笑话!你以为我薛绍也是那种寻花问柳。花天酒地的纨挎吗?
  富贵:公子跟他们不同。他们自己来,而公子需要上门来请。
  薛绍:富贵,你真是昏了头,你以为上门来请就能……
  富贵:公子必须见她,因为你们是亲戚!

  8.牡丹阁夜晚内景

  这是一间歌舞妓院,楼内丝竹绕耳,彩灯霓裳,充斥着浮华浅薄的欢声笑语。薛绍在富贵的牵领下穿过大堂。薛绍低眉垂手,好像满楼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俩人来到楼上的一间客房,富贵为他拉开门,屋内有一个年轻女人倚窗而立,从背影看酷似慧娘。
  富贵:娘子,客人给您带来了……
  道娘:我从窗里看见了,公子果真当了官儿,连走路都透着威风气派,同先前大不相同了……
  说着,她微笑着转过身。
  薛绍:道娘,怎么是你?!你不是…,富贵!
  富贵:奴在!
  薛绍:这就是你新婚的妻子?
  富贵:奴才不才,正是!
  薛绍: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道娘:姐夫,您不该打他。
  薛绍:你,你好糊涂!怎么嫁给他这样一个无用的东西,让我怎么向你姐姐交代!道娘:他无用?在众人眼里,他是无用,甚至是垃圾。可他却有勇气娶一个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流放边睡的罪臣的女儿。并且冒着杀头的危险在判官的鼻子底下呵护她的安全。而你呢,驸马,公众眼里的幸运儿、伟丈夫,却眼见着我的姐姐,一位文弱纤细、只懂爱情的良家女子,因为爱你而命丧黄泉!我看你倒是应该考虑如何面对姐姐,如何表白体现在和美幸福的驸马生活!
  薛绍:幸福?我哪里来的什么幸福?你以为和杀害爱妻的仇人的女儿共眠是一种幸福?你以为只有在梦里才能同你原先的爱人相处,感受她那曾经属于我肌肤的温存爱抚,那曾经属于我耳膜的湿润耳语是一种幸福?妹妹,你错了,我现在终日生活在怀念里,被无尽的愧疚煎熬,这才是我表面幸福的实质!
  道娘:姐夫,你看着我…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恐惧!这是原来甚至在您的想象中都无法容忍的事物。您怕的是什么?既然你度日如年,生活在痛苦的边缘,为什么不就此将想念付诸行动?
  薛绍:我能怎么办,去死?苍天有眼,我现在苟且偷生的唯一理
  由是不愿舍弃我们年幼的儿子,及薛家近百口无辜的性命。道娘:承担所有苦难的不该是您,而是剥夺您所爱的人,和她自负刚愎的母亲!
  薛绍:可她是无辜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爱情所犯的罪孽,更不知道自己实际上生活在仇恨的视野里。而她的母亲,却具有着天赋的权力和凌驾于善恶之上的威仪。
  道娘:你错了!她的家庭平就给予了她罪犯的气质。她挑选丈夫的那种异想天开的张扬,是这一切发生的根源,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至于她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身处权力巅峰的木材商的女儿,她能有今天,全靠着诡辩和一副天生的、恐怕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狠毒心肠。姐夫,她并不是神明!而我的姐姐才是真正无辜的人。我正颠沛在流放路上的家人,他们才是真正无辜的人!我们全家被扫地出门,纳粹是因为有人恐惧自己的罪恶可能招致的复仇。而我却偏偏要留下来,宁愿隐姓埋名寄居在这烟花接上,我要亲眼看着杀害我姐姐的仇人最终接收噩运的报应!
  薛绍:她们能得到什么样的报应?相反,她们永远是幸运的宠儿。
  道娘:让她得不到爱情!至少从你身上,这就是报废!那正是权力永远无法购买的东西。现在我对于姐姐的热爱,惟一的方式就是充当地观世的眼睛,充当你所表白的你们崇高爱情
  的眼睛。这一切取决于你的态度,如果你因为我们无辜而再一次施舍爱情,那你就是谋杀我姐姐的同谋,会遭致我同样的鄙夷和报复!
  薛绍:我哪有什么爱情可以施舍?爱情于我只有一次,它早已做了慧娘的陪葬。道娘:…。所以你把慧娘的碑修得光可鉴人,并以“长相守”为墓志铭?
  薛绍:你去过墓地了?……碑钱是你付的?
  道娘:我一个孤苦的逃犯哪有那样的财富,这多亏了我的丈夫。
  薛绍:…多谢你,富贵,好好保护她。她留下来是很危险的!
  富贵:公子请放心,我既然收留她,并且斗胆爱上了道娘,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发誓用生命保护她,这也算是对薛家恩泽的回报!

  9、梦境

  黑色背影。太平从不同角度看见的同一个捐脸的动作,然而这次面具下却不再是薛绍,而永远是另一张面具。

  10.太平及薛绍卧室夜晚内景

  太平惊醒,半坐起来望者仍在熟睡的薛绍。一滴泪滴在他的面颊上,薛绍睁开眼,没有说话。
  太平: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再也找不到你了,面具一张张揭开,可后面却不再是你的脸……
  薛绍翻过身躺正,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太平趴在他胸上。
  太平:你不会离开我吧?你会离开我吗?
  薛绍没有反应。太平用肘支起身体,正视着薛绍,手轻抚着他的面颊。
  太平:你说话呀?你不会离开我的,说呀,……你不会离开我,你离开了我,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薛绍:(定定地望着她)太平,……你有过最最珍爱的东西吗?
  太平:有…就是你,你是我最珍爱的!
  薛绍:如果你珍爱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呢?
  太平:我就杀了那个强盗,然后再杀死我自己!
  有更多的话堵在薛绍的心口,说不出来。他面对太平的无辜极为无奈。
  薛绍:睡吧!
  俩人平躺下,都依然睁着眼睛,太平侧头望着薛绍。
  太平:我真高兴!那只不过是个噩梦……你不会离开我吧?
  薛绍:…不会!
  薛绍又背过身去。
  旁白 我曾经以为薛绍的笑容就是整个世界的面孔。而我则是在它上空升起、被它映红的一片轻灵的云彩、得意地凝视着自己的一小片阴影愉快地游历那上面的每一处风景。后来我才意识到,我其实是这张面孔不得不面对的一块沉重的乌云,离它越近就越使它远离了阳光,最终彻底地改变了颜色。于是在这世界上的所有面孔中,我惟独见不到的是薛绍的笑容。

  11.寺院白天内景

  薛绍心急火燎地跑进寺门。
  薛绍:住持,住持,他在哪儿,我的儿子在哪儿?
  一乡野医士正在为孩子诊脉,薛绍在一旁焦急地观望。
  薛绍:怎么样,我儿子怎么样?说话呀,他不会死吧?
  医士:……现在还不好说,这么热,怕是孩子挺不过去,看他的命了…
  薛绍:一定要救活他,请你救活他,他不能死!求求你了……
  夜,薛绍孤独地坐在孩子对面,凝视着他病弱的面容哽咽,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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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7 22:4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集
  1.贤寝宫夜晚内景

  贤已经完全崩溃了。他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门客们静立在贤的面前,似乎在等候贤发布命令。
  贤:你们都看着我干吗?我一个将死的人…
  贤站起身,走至窗前,望着外面朦胧的夜色。他虽然面色平稳,然而看得出正动用全身的意志压抑某种一触即发的情绪,他下垂的右手痉挛般地抖动,把持茶杯的左手在逐渐加强着力度,“啪”地茶林被生生捏碎。贤下意识地收回左手,见了血,缓缓地往袖管里滑……
  门客:太子,您的手…
  贤:(终于爆发)别叫我太子!你们都给我滚,滚!
  众人面面相觑。贤转过身来,脸神经质地抽动,他毫无理性地大发雷霆。
  贤:…你们都是叛徒,都在出卖我!坦白吧,我不会治你们的罪。反正我也是将死的太子了,一文不值,但你们要让我死个明白。说,还有谁是母后的人,你是吗?……
  贤随手抓住一个人的前襟。
  门客:不是!
  贤把他推开,右手又抓起一个人。
  贤:那你呢?
  门客:不是!
  贤:你呢?……你呢?……(贤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哈哈,你们都说不是,其实你们都是!这宫里每一个人都是皇后的探子,每一个人都是太子的敌人!因为他自不量力,他野心勃勃,他竟敢逆着潮流同威仪的皇后作对!他是大明宫里最完整的笑话!随你们的便!去到皇后那儿摇尾乞食吧,讨个一官半职,这已是如今天下最时髦的游戏…,可我不怕!你们听清了吗?我不怕!我是太子最可信赖的同盟,只有我永远不会背叛太子的理想、你们都滚吧!我将留下来独自战斗!…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带着你们发酵的良心和全部沦丧的德行,我鄙视你们,讨厌你们!
  门客:太子…,请您冷静一点儿!太子对我们患重如山,我们全部的良心就是辅佐您的基业,保卫您的安全!我们最高尚的德行就是对您毫无保留的忠诚。太子,请相信我们!门客跪下,其他人皆纷纷跪下。众人:请太子相信我们!
  贤望着自己四周跪拜的众门客,神情转为悲痛。
  贤:信任你们?让我怎么信任你们?连何三儿都在骗我,我最器重和最相信的敢死壮士都在关键时刻出卖我,叫我怎么信任你们?…现在谈这些还有什么用?全大明宫都知道是我谋杀了明清远,我这个太子是当不成了,连命都掌握在皇后一时的心境上…你们走吧!省得受牵连,就当一时心血来潮,跟错了主子!
  门客:太子太小看我们了!倘若真像您说的,我们一时心血来潮,跟错了主干,但既然跟了,就跟到底,这才是君子的做派和风范!太子如果被贬,我们还会跟随您以图东山再起,但要有人想杀您,不论他是谁,恐怕就要问问我们手中的剑了!
  他说完剑已出鞘,刺入地上。一时间屋内剑光闪烁,放眼望去,像一片杀气腾腾的树林。贤稍稍恢复了理智,他望着脚下壮士们悲凄诚恳的目光。
  贤:但愿我这次没有看错人!。…都起来吧!也不知道宫里现在有什么动作。黑齿兄还没回来吗?
  内侍:高丽王子黑齿常之到!
  贤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投向门口。高丽王子从容地穿过人群,向贤阔步走来。
  贤:怎么样,宫里有什么动静?
  高丽王子:情况不是很好,皇后已经掌握了我们所有人的名单,看来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贤:(长叹)……我命休矣。…混蛋三八蛋,给我掘地三尺,把何三儿给我挖出来,我亲手扒了他的皮做鼓……
  高丽王子:事已至此,即使把他分了尸也无济于事,一个死了的人……其实我们还有办法!
  贤:说!
  高丽王子:光凭何三地临死前的拱手礼,并不能够说明是太子的指使,证据并不充分!太子应该主动为明清远的死向皇后讨个说法儿。我这里有一件重要物证,能够证明谋害明清远是皇后所为,只是矛头直接指向了您的母亲……
  贤:什么物证?拿出来!
  高丽王子从怀里拿出一块绸布,递与贤。
  高丽王子:还记得那天我也在后台吗?明清远临死前割了一段袍袖,塞在了我手里,上面有字,请太子查阅…。
  贤接过断袖,打开,上面有一行字:皇后要杀我,太子救命!
  贤:…奇怪,明清远一向同我为敌,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刻倒想起了我?
  高丽王子:狗急跳墙,明清远是一介弄臣,知道自己是如今宫内两派权力争斗的靶子。哪一方先动手,另一方就是他的朋友。
  可能何三儿嘴松,备场时说漏了谁是自己真正的主子,让明清远抓住了把柄,临死前,反咬主子一口,权做最后的挣扎。这种人从来不会有坚定的立场!
  贤:我看没那么简单,只怕又是母后施的计,把我往刀尖地上顶…
  高丽王子:也有可能是计!但这片断袖却千真万确,谁也无法抵赖。现在关键问题是搞清楚明清远是否真正死了,假如其死了,这袖子就有了非凡的意义,可以助您反败为胜,起码保全太子的位置!
  贤:…有道理!……开棺验尸,看看他是否真死了!
  顾全真!顾全真!
  门客:顾壮士去德州了,您忘了,是您派他去联络淮王的!
  贤:噢!……该死!现在才最需要他!

  2.墓场夜晚外景

  刮着很大的风,呼啸着掠过黑暗中的墓地。远远地看见几个人,举着狂躁蹿动的火把,衣袖在风中扑啦作响,成为这黑风冷月的夜中一道不详而诡秘的景致。一口棺材从墓穴中被缓缓提起。
  贤:打开吧!
  明清远躺在棺中,显然是草草地埋了。衣服上还遍布着斑驳的血迹。一位医士模样的人仔细地验尸。
  医士:太子,他死定了…
  贤脸上有一丝一闪即过的笑意。
  贤:放回去吧!……(看着棺木下降)等等!抬上来,我有用处!

  3.李治寝宫夜晚内景

  李治已渐显老态,这个身居权力之巅的男人如今反而有着官中最清闲的头脑和心情。当然,病魔缠身是公认的理由,然而只有他清楚,在某种意义上他甚至是在利用自己衰败的健康纵容业已怠倦的智慧。他深知权力在无可挽回地离他而去,在无可奈何之余,他居然感到某种程度的身心舒畅。明清远的死使他可怜的视力没了指望。他眼下几近失明,但仍颇有兴味地同贴身太监演皮影戏。没有幕布,桌子即是表演台。皮影在桌面上表演。
  李治:……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树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看对面来的是谁家女子,生得春光满面,美丽非凡。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太监:这位官人,明明是……
  李治:等会儿!……拿来我看看!
  李治拿着太监的皮影,把眼睛凑得很近,与其说看,不如说在用手摸……
  李治:…不用这张,换木兰女,羊皮做的那张……
  太监在满案子之上的皮影中挑出一张女角儿,递给李治。
  太监:是这张吗,皇上?
  李治:…嗯,对!……该你的词儿了!
  太监: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裙污点,怎么反倒……
  这时,太监看见李治身后径直走进来的武则天,赶紧停下戏词。
  太监:参见皇后!
  李治没有回头,只沉默了片刻。
  李治:…你继续!
  太监: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裙的污点…
  李治:怎么没有一点感情?她是高兴呢?还是生气?继续,要有感情!
  太监:(突然有了感情,做作而滑稽)怎么反倒怪罪起我的错误?
  李治: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婀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乌发……
  武则天:皇上,明清远死了!
  李治沉默,然后又拾起了兴致。
  李治:……你蓬松的乌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有漆黑一片……
  武则天:太子杀死了他!
  片刻沉默,李治继续选择不予理会。
  李治:……你明艳的面颊让我胯下的这头畜生神魂颠倒,忘记了他的主人是多么威严……
  武则天:你们先下去吧!皇上累了。
  太监们下,屋中只剩下李治及武则天。李治依然没有回头,手中握着皮影怅然若失。武则天皇上,贤杀死了御医明清远!
  李治:……知道了,贤早晨刚走,他说是你杀的!
  武则天:皇上信谁?明清远是我带进宫的!
  李治:谁都不信!王伏胜也是你带进宫的……现在只麻烦你再找个人,治我的眼睛!
  武则天终于接捺不住激动,绕到李治的对面。
  武则天:皇上您怎么了?怎么突然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您难道忘了您是大唐的天子?是众臣行事的指南,判断是非曲直的准绳?
  李治:(自我解嘲地笑)是吗?那现在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在互相指责对方是杀害自己丈夫和父亲钦走御医的凶手!我想正义能做的惟一选择是寒心和缄默。
  武则天:皇上错了!父亲和丈夫可以选择沉默和逃避,正义不可以!
  李治:那你说正义应该选择杀子还是休妻?!
  武则天片刻地震惊,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李治很少有这样的冲动。而且“休妻”这个字眼,听起来那么刺耳。
  武则天:选择公正!一国之君的正义就是能够维护社稷的利益。贤的急不可待已经成为宫中的一大隐患,圣上知道吗?东宫早已聚集了一大批盛气凌人的年轻人,不论他们风发的意气来源于报国的雄心,还是窃国的野心,都有一点令朝野一目了然。太子性格中的急躁、轻信和脆弱是他们得以实现其内心良莠不齐的**所需要的最尖利和安全的武器。身为太子,不论他有多么非凡的才能,适当的性情才是成就大业的首要,我担心贤……
  李治:(烦躁)你要废他就废他,不用跟我讲这么多。这跟正义也没多大关系!……
  李治扔掉手中把玩的皮影。
  武则天缄默了。她知道这对李治是艰难的选择。
  李治:(降低语调,悲怆无奈地)……不论怎么样,他是你的儿子,别杀他就行!

  4.湖心岛白天外景

  湖心岛上聚集着皇室成员,气氛轻松和谐,其乐融融。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如此刻天色般的美好笑颜。
  韦氏和显的爱情已不是秘密,俩人在湖边凉亭窃窃私语。侍者正穿梭奔走,往条案上摆放佳肴。
  武则天坐在条案的一端,膝上抱着年幼的李隆基,太平坐在她身边。旦的琴声悠扬,安抚着每个人的心情,还有这个来之不易的假日。
  武则天:(望着韦氏与显的方向)太平,你说韦氏对于显合适吗?
  显最近好像着了魔,一离了韦氏就心神不定,眼巴巴地找她讨主意!
  太平:母亲,我和韦氏两小无猜,情如姐妹。韦姐姐外刚内柔,虽表面泼辣武断,内心却极为细致,洞察秋毫。三哥倾心于韦姐姐也算是有历史了,可谓情意绵长。如果母亲能恩准了他们的恋情,不仅成就了显哥哥一桩多年的心愿,也为女儿的挚友找了一个美好的归宿。
  武则天:给皇子娶亲不像为女儿招驸马。爱情固然重要,但从来不是首当其冲的理由。再说,嫁了皇子也未见得是一个美好的归宿,皇子的命运就如浮萍,总漂在水面上,既要享受风和日丽,也得经受风吹雨打,其实反而比常人活得更周折……这孩子,劲儿这么大……不知怎么的,韦氏的眼神从小就让我觉得不大安生,总那么活络灵巧,透着过分的机灵……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她好像更喜欢弘……
  凉亭中的韦氏和显。显紧张地闻着香囊,照例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韦氏:快去呀!
  显:这……合适吗?家中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天的安宁,我又去扯这些不愉快的事……
  韦氏:有什么不愉快?身为皇子,能为母亲分担一些不论是国事还是家事上的忧虑,能让她在决策时有个哪怕微不足道的帮手,这能让谁不愉快?况且,显,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不论你多么淡泊功利,多么自认才疏,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像你的哥哥们,集中起你全部的智慧和心情,担起太子的重任;要么继续做天底下血统最尊贵的育香人,最终让李家的姓氏同香气一起挥发,成为过眼烟云。我看上你,是由于你憨厚纯朴。但一个男人,如果他胸无大志,那其他的一切优点都只不过是平庸可笑的装饰!我但愿你不是这样的人!
  显:我,我说什么了,惹得你这么一大通义正辞严,我去不就完了!
  条案旁。
  武则天:你父皇最近情况不大好,视力越来越可怜了…
  太平:贤为什么要杀明清远师傅?
  武则天:谁跟你讲是贤杀的?
  太平:宫里都这么说!
  武则天:我看他是自杀,他跟我进宫就已经抱定了死的愿望!其实很多人看上去被人杀了,实际上都是自己在找死!
  太平:为什么?我师傅为什么想死……
  武则天:你问得太多了,太平!我把你嫁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让你远离这些是非,你不该自找烦恼…你还没有告诉
  我,最近日子过得怎么样啊?
  太平:…挺好的…
  武则天:共同生活往往不是爱情最理想的结果。生活需要耐性,而爱情却是最急躁的一种情感。太平,既然你选择了婚姻作为爱情的形式,就必须学会忍耐…,我告诉你一个诀窍,尽快为薛绍生个孩子……
  显不知何时出现在武则天身边,强行振作的表情仍掩盖不住一丝唯诺。
  显:母后!
  武则天:显?有事吗?
  显:有,有事,我(清了清喉咙),我建议母后废了贤的太子位!
  一向不问政事的显一反常态令武则天略感惊讶。
  武则天:哦?为什么?
  显:我知道母后此刻一定很惊讶。我虽然很少问津朝政,心侍香,并且自知才流学浅,比不上其他是兄,但这并不表明我对时事没有看法。我与二哥自小最好,也一向钦佩他的聪颖好学,豪爽大气。曾衷心地祝福他荣冠太子,并就此一路坦途,成为一代盖世名主。然而,自贤被立太子以来,所作所为却令我失望沮丧。他虽不乏操劳,不倦激情,却缺乏一心向主的挚意诚心。而这一点是辅政的太子首要的德行。贤在东宫大聚门客,对时政高谈阔论,或褒或贬,即使心无恶意,也足以造成太子与二圣政见相左的错觉,动摇当前众臣稳定的心智,也为阴谋家和野心家炮制了口实,特别是上元灯节,戏场惨案
  武则天:太子来了,你跟他理论吧!
  显回头,看见湖面上驶来一叶孤舟,贤当船而立,神色沉重阴郁。船上放着一口木棺,旁边站着两个卫士。船靠岸,贤下船阔步疾行,卫士挑着木棺紧随其后。显明显慌张,脸上立即见了汗,望望凉亭中的韦氏。
  贤:参见母后!
  武则天:你来了,来得正好,我和显正在讨论你的事儿呢。
  显,把你刚才的建议跟贤说说吧!
  显:…建议?什么…,建议?
  武则天:哟,这么会儿就忘了?你刚才那一大通话都是逼我玩儿的吗?
  显:(艰难地)我……建议母后…,废了贤的……太子位!
  贤这才注意到显,目光中带着轻蔑。
  贤:为什么?
  显似乎没有勇气正视贤,只自顾自地嘟嚷,声音越来越低。
  显:戏场血案,二哥你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你杀明清远,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你跟母后……有怨?
  贤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他缓慢地把目光从显身上移开。显始终胆怯地低着头,被贤的笑容羞辱,无地自容。
  贤:母后,我正是为这事儿而来。儿臣身后是明清远被残害的尸首,我恳请母亲查出暗害他的凶手!
  武则天:费这么大周折,还把尸体挖了出来,你怎么突然为明清远的死喊起冤来了?
  贤:儿臣不是为他喊冤,而是在为自己喊冤。老实说,明清远死活与我无关,可他是您的宠臣,现在朝廷上下盛传是我杀了他,意在与母后抗衡,就像我三弟所言那样(贤看了一眼显,显忙又低下头),儿臣实在冤枉!
  武则天:明清远不是何三儿杀的吗?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贤:可所有人说是我指使的,此巨正想让母亲查出这幕后真正的指使者。
  武则天:不是你指使的?
  贤:不是,一万个不是!我有一件重要证物呈上,请母亲查阅。
  贤从怀里掏出断袖,欲呈上。
  武则天:不必了!我知道不是你指使的!
  贤:…什么?
  贤有些吃惊,愣愣地望着母亲,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被击败。
  武则天:我也知道是谁指使的。贤……谁?
  武则天:我!我指派何三地杀死他……
  所有人的目光惊异地望着武则天。
  贤:为…为什么?
  武则天:为帮助你啊,你不是一直恨他吗?恨他总在我面前进关于东宫的谗言。你不也正计划着要杀他吗?直到我杀他前才改了生意!
  贤:没有的事,绝对没有!我从未想要杀他!
  武则天:你不仅想要杀他,按你的话讲,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你就要废了我这个妖后,让天下重新姓李,这也是你东宫的原话
  贤:无稽之谈!滑稽透顶!母亲这是听哪个离间小人讲的胡言乱语,这怎么可能呢?儿臣愿与此人当面对质,让他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武则天:人你不是已经带来了吗?
  贤:……谁?我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武则天:明清远啊,只不过他再也睁不开眼睛而已。
  贤:(释然)母亲怎么能听信一个同我从未说过三句话以上的人的污蔑?
  武则天:不对吧,据我所知,他天天与你交谈,并且是你宫里公认推崇的才予俊杰!
  贤:(苦笑)母亲您真是糊涂了,他一个江湖医生,怎么可能
  武则天:(突然之间声色俱厉)我一点儿也不糊涂!(站起身)把棺材打开!……(卫士打开棺盖)……把脸上的围布取下来……太子,对质吧,这不是你的盟友、东宫壮士顾全真吗?废我的宣言不也是他起草的吗?
  贤被惊呆了,面色苍白得说不出话来。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武则天:(恢复了平静)所以,我杀的不是明清远,而是这位教唆你背叛我,同时又在出卖你的顾全真身上!杀了他,明清远也就死了。这于你于我不正两全其美吗?太子?…
  贤的眼里见了泪,悲愤而屈辱的泪。
  贤:(万念俱灰)…母亲,我错了!我辱没了家风,也辱没了你我的智慧,我知罪认输,静候母亲发落…
  贤向岸边走去,步履沉重。
  武则天:把你的盟友也带走吧,厚葬他。他毕竟对你我都有过帮助…旦,怎么不弹了?
  琴声又起,但不见了悠扬,变得紊乱而张煌。
  贤一行人来到岸边,一船走过来引路。
  船夫:太子,请!
  贤:…我怎么没见过你?
  船夫:我是刚刚入宫当差的。
  贤在上船时在船头绊了一下,船夫扶住他。
  船夫:太子当心!
  太平远远地望着这一切,突然想起魏国夫人死前的一幕。她转过头怔怔地望着母亲,武则天正返李隆基玩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太平跑向岸边,目送着船向对岸驶去,耳边萦绕的是旦高扬的琴声。
  旁白贤终被免了太子,而且被废得极不光彩。他曾经多么热情地相信自己的才华和胆略,多么骄傲地坚持自己的雄计和志趣。然而他终究摆脱不了身败名裂的噩运!因为他在借助阴谋。一个人一旦把自己交给了阴谋,就等于把成败交给了运气那乖张的胃口,没有人能够精细地把握阴谋的走向和脾气。它犹如一头被圈养的猛兽,可以毫不犹豫地咬断一个饲养者的手臂,仅仅因为那条送餐的胳膊没有及时地抽出栅栏,从而被它误认为是在与自己争夺果腹的食粮。一个发动阴谋的人在启动智慧的一刹那,就早已沦为另外一场阴谋最稳妥的猎物。

  5.显寝宫宣院白天外景

  显边穿衣服边急急地往外走,韦氏追出来,俩人好像刚吵架的样子。俩人边走边说。
  韦氏:站住!你去哪儿?
  显:去哪儿?去送贤!
  韦氏:为什么?
  显:为什么?因为他是我哥哥,因为湖心岛我听了你的话,在母亲面前建议废他,因为……
  韦氏:你以为贤被废是因为你那天说的话?
  显:有那么一点儿…
  韦氏:你好糊涂啊,我问你,母后为什么要废他?
  显:我不管他为什么被废,我只知道从此我们兄弟将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毕竟还是我们的哥哥,你怎么连最起码的礼教与感情都不懂了?
  韦氏:我只知道皇子的礼教就是服从政治的规则。一个皇子的感情要随着形势的变化而波动。记住,你很可能是大唐王室内定的接班人。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朝廷上下注目,都被赋予了政治含义;而送一个因谋反而被废的太子,对他人特别是母后意味着什么?!显,你不能尊崇普通人的伦理道德,不能被普通人的感情冲动奴役。你应该把目光放远点,把你的感情放远点。你现在应该致力于在将来的某一天用你的权力把贤接回来,赐予他你因皇冠而倍显辉煌的兄弟情谊。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祈祷他流放生涯的安全!

  6.长亭白天外景

  天地问弥漫着一股凄楚的离别之情。贤,旦,太平,默立在长亭外,悲怀之情让他们相对无语。贤的气色已经稍稍好转,也许经过无数个夜晚的恐惧、狂热与挣扎,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命运,反倒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贤:好了,你们都回吧!显是不会来了,他是继位的太子,不应该来送我这个因谋反而被废的哥哥——他要是真来了,反倒说明他还没长大,我倒真的要替他的前途担心…
  这时远处卷来一阵飞尘,掺杂着急促的马蹄声。
  太平:显终于来了。
  贤眉头舒展,随即更深地皱在一起。从尘土中浮现出高丽王子为首的一伙东宫死士。众人来到近前,滚鞍落马,跪伏在地。
  贤:(满目悲怜地看着仰面凝视他的众人)我问你们,我被废前的最后一道政命是什么?
  高丽王子:命我们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远离追杀与报复。
  贤:那你们为什么还留在长安?
  高丽王子:因为我们没有忘记向太子发下的誓言!
  贤:不要再称我为太子,这个称号除了能够召唤你们的雄心和随之而来的死亡以外,再也唤不起我内心任何的涟漪。也请你们忘记那誓言吧!不管你们曾经带着怎样的热情、忠贞
  和誓死的决心发过这个警言,都要把它忘记。如果你们实在无法忘记,就把它珍藏在记忆里。
  高丽王子:(站起来)这就是你最后要对我们说的话?
  贤:(点点头)是的,回去吧,去做一个温顺。平和的子民,享受生活中比荣誉、权力和地位更长久、更温馨、也更容易得到上天底信与祝福的东西。
  高丽王子:臣请太子同我们一起念一遍我们一起发下的誓言。
  贤:别再强求我了,你们选错了主人。
  高丽王子:我们可能选错了主人,但我们没有选错朋友。让我们用这伟大的誓言,再印证一次友谊。
  贤:(眼含泪光与众人齐念)刀山火海,誓死相随。
  高丽王子:我们一定要把您接回来,把本属于您的王冠重新戴在您的头上。也一定会接您回来,那时候铺展在您面前的大富锦绣河山会重新恢复您的高傲与英华。
  众人抱拳施礼,随后策马绝尘而去。
  贤望着众人消失在尘埃深处,回过头,苦笑着。
  贤:显是不会来了。(拿起折断的球杆对旦)我本来想把这支折断的球杆,送给你们一人一半,让你们用兄弟的感情把它连接起来,共同捍卫我们李家曾经有过的尊严与辉煌。看来,我最后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说着把它们一半交在太平手里,另一半儿交在旦手里。
  贤:你们就各留一半吧,有时候看看它,也许会想起你们志大才疏的哥哥。
  旦:(抚摸着球杯)我不着它也会永远想着你。
  太平:(把它立在手中,凝视着)你被折断的壮志还会再接上的,母亲会回心转意的。毕竟我们都是她的亲生儿女。
  贤:我们都不了解母亲,你只了解她温柔的一面,(对着旦)你只了解她英明的一面,而我,只看见了她的心机与城府。她永远是我们生活里的一个谜。也许千百年后,还会成为历史上被后人争相猜测的一个谜。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失败吗?
  两人摇头。
  贤:因为我是她的儿子,我注定要失败。
  抬头看着纷乱的云天,悲从中来。
  贤: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令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我真不知道父母为什么把我们生到这个世界上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品尝失败与不幸?
  贤翻身上马,远去。
  太平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满眼的困惑与伤感。
  太平:(对着旦)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旦:回来干吗呢?他的心已经永远离开了。
  太平再一次向贤远去的方向望去,这时一只大雁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太平:把你的弓箭给我。
  旦:南飞的大雁代表着离别。如果你能把它射下来,贤就能
  回到我们的身边。
  太平闭目凝视片刻,似乎在暗中祈祷,然后挽弓发箭,箭呼啸着从大雁身边掠过,把它惊得长鸣了几声,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又继续按照自己的路线,进行漫长的空中跋涉。
  旁白:望着那只消失在天地之间的大雁,我感到人是那么渺小与孤独。贤随着那只大雁一起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听说了关于那天为他送行的热血男儿的消息。在贤死了一年后,他的墓前突然出现了十几具尸体,他们无一例外地颈插宝剑,神情肃穆,仿佛人人都在向世间讲述着一个有关友谊与忠诚的悲壮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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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7 22:46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七集
  1.后院迎接夜晚内景

  薛绍借着烛光端详那把被叶儿摔坏的琴。琴显然刚刚被修复,重新粘在一起的痕迹历历在目。那首诗句随着烛光渐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薛绍把炮台放在窗台上,两只手爱抚地在琴面上滑行,仔细得像一位盲人在借助手阅读文字…薛绍的手指抚在琴弦上,缓慢而激动地拨响了第一个音符,琴声悠悠地从指间流出,逐渐进入佳境,正是(长相守)。薛绍双目微合,沉醉在音乐里。然而,“啪”的一声,琴弦再次无情地断裂。一丝绝望的表情浮现在薛绍的脸上。他随后愤怒地将琴彻底掀翻。空气中响彻着残琴寿终正寝的绝响……
  太平早已站在楼梯口,默默注视着薛绍的背影…
  太平:这琴恐怕真的再也无法修复了。
  太平走近薛绍。
  太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刚才……我只是害怕,从心痛感到害怕。父亲死了,我心里很难过。我平生只爱着两个男人,我父亲和你。我所爱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而且是我最爱的,最舍不得离开的……我只是害怕你也会走,不辞而别,像他们那样…我觉得孤独,就像站在一个孤岛上,看着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却无能为力…
  薛绍:太平,你真的……爱我吗?
  太平:这还用问吗?连这个疑问本身都是对我爱情的侮辱……
  薛绍:你说,一个人一辈子能爱几次?
  太平:一次!一次就足够了,能圆满地拥有一次爱情,就是一个人一生最大的幸福…我想一个人一生的全部精力也只能承担一次真正刻骨铭心的爱情……薛绍如果这仅有的一场爱情……被别人夺走了,你怎么办?
  太平盯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执拗而坚决,又恢复了一个帝国公主凭借与生俱来的权力和血统中坚毅跋扈的秉性而成就的骄傲与霸道,话说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太平:…如果他被夺走,我就会找到那个掠夺者,杀掉她,然后再杀掉那个背叛我爱情的负心人,同爱情彻底决裂!
  薛绍:如果那个掠夺者是权力,甚至是神明呢?
  太平:那就同神决斗!爱得最深的人本身就是一尊神,并且具有同神明相匹敌的力量,具有一个凡人难以想象的强悍和决心!
  俩人在烛光中对视。两个爱情至上的人在心中坚持着同样的强大信念,只不过忠贞的对象南辕北辙。
  薛绍:……你是一个懂得爱的人,至少懂得属于公主的那份爱!
  太平微笑了,上前把头伏在薛绍的肩背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太平:你说,人死了会不会真的有灵魂?
  薛绍:会的!他们都活在天堂,活在比月亮还高的地方,那里一切都一尘不染,包括人的智慧与感情……
  太平:那他们能看见我们活着的人吗?能看见我们在仰视他们的面孔吗?
  薛绍:我想能,他们一定能看见我们,甚至在我们熟睡的时候……所以,活着的人一定要记住他们,对得起自己在他们活着
  的时候发出的誓言,因为他们俩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我们,他们也还有感情……

  4.薛府太平卧房夜晚内景

  旁白 那天晚上我终于盼来了姗姗来迟的爱情那甜蜜而动情的面孔。在我们五年局促刻板的婚姻生活中,居然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乐趣。我又一次体验到他明媚笑脸上久违了的愉悦。然而那个夜晚,却是我们抑郁伤感的恋情最终的狂欢,最后一次丰盛的晚宴……

  5.星坛官白天内景

  韦氏郑重地在镜前为显戴皇冠,整理龙袍。显则一脸被汗水湿透的茫然。
  显:我那香好久没人照顾了,告诉药苑,每天给我递一个折子……哎哟,轻点儿,勒死我了……其实旦比我合适,书读得多,对万事又总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父皇当时真不知怎么想的显发现韦氏威严的目光,赶忙住了嘴,慌张地笑笑。
  显:……多亏了你,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一套礼仪……你真美,我发誓永远不纳偏妃,天天跟你在一起……今早的诗你收到了吗?
  韦氏一言不发,依然专注地为显的仪表做好最后的装扮。
  一切停当,韦氏严肃地打量着显。
  韦氏:你是谁?
  显:我?……我是显啊,噢,不,是天子!
  韦氏:对,你是天子,不怒自威,与日月同辉的神明,记住啦?
  显:……当然……
  太监步入,跪拜在地。太监:万岁,朝臣们都到了…
  韦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跪倒在地)好了,去吧,万岁!
  显:(严肃)平身吧,皇后!
  说完随太监出殿。
  韦氏目送着显走出,神色刚有点儿缓和,见显又慌慌张张地转了回来。
  显:香囊,我的香囊呢?刚才还在这儿的…
  韦氏:……给!
  显:好,好,我去了…
  屋外鼓乐大作,文武百官雄浑的声音伴着音乐在大明宫内回荡。
  “皇上万岁,万万岁!”
  韦氏的眼睛有些潮湿,她闭上眼,脸上最终浮出一丝满足的微笑,嘴唇蠕动着,好像在祈祷。

  6.湖心岛白天外景

  武则天邀来太平,同在湖上荡舟。太平的心情似乎有了明显的好转。
  武则天: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这么清静了。和儿孙们在一起真好……(武则天片刻沉默,又情不自禁地)也不知道显登基这些日子怎么样……
  李隆基坐在太平膝上,正在往她头上插牡丹花。
  李隆基:姑妈真好看!
  太平:是吗?那你以后也要娶一个像姑妈一样的妻子。姑妈要是生了女儿就把她嫁给你……
  李隆基:什么是妻子?
  太平:妻子就是你在世界上最最喜欢的人,就是那个你天天都
  想往她头上插牡丹花的女人……
  李隆基:那我天天想往你头上插花,你就是我妻子了?
  太平:(笑)可我已经嫁人了,头上已戴满花儿了……不过,我今天就把头借给你,让你把花插满……
  武则天侧脸端详着太平的快乐,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欣喜。
  李隆基:那我再去给你摘一朵……
  李隆基跑远,武则天和太平微笑地望着他的背影。
  武则天:这孩子,是个帝王种!昨天还缠着我立他为太子,说他也想当皇上……
  湖面上又荡来一条船,下来韦氏和上官婉儿。
  武则天上下打量着上官婉儿。
  婉儿::上官婉儿拜见圣母皇太后。
  武则天:平身吧。
  上官婉儿倒立一旁。
  武则天:韦氏,你的眼力不错,婉儿果然容貌出众。
  韦氏:谢皇太后夸奖。
  武则天:婉儿,我怎么听说你不愿意入宫为妃?你是不喜欢我儿子李显,当今的皇上?还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对皇室有怨恨?
  婉儿:小女不敢。小女已立誓言,今生永不婚嫁。
  武则天:是吗?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决心。太平,你知道婉儿的父亲是谁?
  太平:是上官仪大人吗?
  武则天:不错。我一向敬重令尊大人的盖世文才。不过,听说婉儿的才华也不逊色于你父亲。婉儿既然不屑于儿女情长,那就留在我身边,做一个帮手,你看怎么样?
  婉儿:谢圣母皇太后恩宠。
  武则天:好了,起来吧。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你不愿意嫁男人,我也不可能再嫁人,我们就相互做个伴儿……(转向韦氏)韦氏,说说近来皇上都有哪些政绩?
  韦氏明显有些支吾,又躲不开武则天的目光,只好如实陈述。
  韦氏:禁……禁了铸造和钱;准建万泉宫和奉天宫。……还重建皇室药苑,诏大食国十余育香师进宫;诏……全朝文武百官上殿必口含香片,朝服必以龙脑香熏浸……大殿两侧立香鼎四尊,上奏都必先以香粉扑手……
  武则天不禁笑起来。
  武则天:这一听就是显儿在做皇帝,恨不得把大明宫都泡在香水里……你继续吧……
  韦氏:(犹豫地)没有了…大事就这些……
  武则天:(瞟了一眼韦氏)那小事呢?
  韦氏:(只得小声说)皇上加封了我父亲韦百贞为侍中,赐重阳公爵,采邑一千五百亩,绢……
  武则天:(打断她)这是你的意思?
  韦氏:(垂下眼帘)我曾经跟皇上提过……
  武则天:想不到你这么孝敬!
  韦氏:(跪下)请圣母皇太后恕罪!
  这时候李隆基举着牡丹过来,看到韦氏跪在地上。
  李隆基:婶婶衣服上怎么也有凤?我以为只有奶奶能穿凤的……
  太平:(慌忙制止)婶婶现在是皇后……
  李隆基依然不服。
  李隆基:还是奶奶当皇后好,她穿不好看。
  韦氏脸色十分难堪。
  武则天:行了,起来吧。你们谁都不让我省心,看来我是歇不成了。(起身)婉儿,让船靠岸吧,我要回宫。
  韦氏似乎还有话要说,依然跪而不起。
  武则天:韦氏,你还有什么事吗?
  韦氏:此臣受人之托,给圣母皇太后一封信函…
  武则天:什么人的信函?
  韦氏:此臣不知,是从礼部刚刚转到我手上。
  武则天:婉儿,你念念。
  婉儿接过信函。韦氏不安地看了太平一眼。
  婉儿:(念)太后,我没有向您的女儿澄清她婚姻之后的隐秘,这是源于对您深沉母爱的理解和尊敬,作为一个君子应坚守您我之间的允诺。然而我最终决定离开,请恕我触犯您的威仪,但我必须遵循爱情的旨意!清代我抚慰您女儿受伤的心灵,并开恩解释她婚姻的秘密。如果您再次为太平选择夫婿,恭请您忘掉权力,而首先调查驸马心情的底细…
  武则天:别念了!迂腐,迂腐之极的狂徒!快去把薛绍找来,我要宣他进宫!快去!
  武则天重量地瘫坐在椅子上。太平的脸变得惨白。

  10.牡丹阁白天内最

  道娘在为叶儿打点行装,准备出走的样子。
  薛绍突然闯进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叶儿。
  薛绍:叶儿,跟我走。
  叶儿看着道娘,迟疑不决。道娘:(警惕地)你要带叶儿去哪儿?
  薛绍:永远离开长安!我要告诉他真相,从此和他生活在一起!
  道娘:(抱住叶儿)不,现在不能走!
  薛绍:为什么?这不正是你所想的吗?
  道娘:你终于醒悟了,姐姐的在天之灵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但是,你想过没有,残害爱情的凶手得不到报应,你躲到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安宁,并且会危及到你和叶儿的生命!在这场悲剧中逝去的生命还不够多吗?
  薛绍:除了躲开这是非之地,还能怎么样?道娘:我已让富贵去把太平找来,只有她能救你们父子……
  薛绍慌乱了。他完全不能想象如何面对太平。
  薛绍:你要干什么?!道娘:向她公布事实的真相!诚如公子所讲的,太平是无辜的。
  这一点我在带叶儿的那几天里明白无误地看在眼里,……我错怪了公主!她确实是在用全部心血爱您,爱之深切不亚于我的姐姐……可悲的是她对自己感情的结局一无所知。像一个落入沼泽的不幸的人,挣扎得越充分,就越接近那最终的灭顶之灾!……应该让她明白,这一切悲剧是由她的母亲、大唐当今伟大的圣母皇太后一手造成的,是她忘乎所以地试图用
  权力摆布爱情,是她借母爱的崇高名义将自己的女儿推入情感失落的深渊,她应该为这一切负责!应该得到她无辜女儿的憎恨!公主应该明白,她身边并没有什么负心郎,有的只是被权力愚弄的天下最可怜的有情人,这包括你,也包括她自己!
  薛绍:你这样做,除了为天下平添一对母女间的怨仇……道娘愤怒转过身,临窗而立。
  道娘:这正是意义所在!让我们的圣母皇太后亲自体验来自自己骨肉的仇恨!也只有这样,在太平保护之下,武则天才不会再加害你们父子。
  薛绍没有因为这样的解释而感到欣慰,他惶恐地拒绝道娘。
  薛绍:不,不能这样!不要让太平知道这一切!不要让我再看见她……道娘吃惊地回过头去。
  道娘:为什么?是因为你曾向太后保证过……
  薛绍:不,不是。你误会了……道娘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安地打量薛绍。
  道娘:你……你是不是爱上了她……
  薛绍:(回避地)叶儿,叶儿过来,我们马上走……
  叶儿抬头看道娘。道娘紧紧地拉住他。
  薛绍:叶儿,你不是想知道谁是你父亲吗?过来吧,我就是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
  叶儿哭了,道娘终于松开了双手,她无法阻止叶儿去和父亲相认。叶儿一步步地走向薛绍,最后相拥在一起。道娘目睹了这一幕,她擦去眼泪,看了一眼窗外。
  道娘:你们走不了啦,太平和刑部的人把这里包围了。
  薛绍愣愣地站起来。
  薛绍:我们一起走,带着叶儿……
  道娘:(淡淡一笑)我不会走的,我在这世上孑然一身,事过之后,我自会去找我的家人…薛绍:不,我已经对不起你们全家了,不能再对不起你……
  楼下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
  门开了,太平第一个冲进来,随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武承嗣和刑部的卫士也随后进来。
  太平绝望地看到薛绍竟然和道娘纠缠在一起。武承嗣在一旁推波助澜。
  武承嗣:公主,我没骗您吧?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公主的秉性在太平的血液中渐渐复苏,五年的隐忍和委屈在这样一个毫无光彩和美感的场景面前顷刻间化做一头猛兽。她无法容忍原来自己的丈夫不过是一个长着君子面孔的嫖客。就在武承嗣不备之际,太平突然从他腰间抽出剑来,直指薛绍的咽喉。
  道娘:(失声地)富贵,快把叶儿带走!
  富贵抱走了叶儿,被武承嗣的人拦在门外。叶儿挣扎着,抓住薛绍的衣角。
  叶儿:爸爸…爸爸……
  薛绍闭上眼睛,松开叶儿的手指。
  听到叶儿撕心裂肺的叫喊,太平愣住了,她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叶儿,更没想到从叶儿口中喊出父亲的名字。太平看了道娘一眼,便怒视薛绍。
  太平:叶儿是你的儿子?薛绍不再隐瞒。
  薛绍:是的!
  太平热泪充盈,剑在手中发抖。
  太平: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对背叛爱情的负心人,我会杀了他!我不仅有这样的胆魄,我还有这样的能力!
  道娘:公主,那个不愿背叛爱情的人早已被你母亲赐死,您剑下的恰恰是对爱情忠贞不逾的可怜人……
  太平:闭嘴!你这个奸妇!我竟然听信了你的谎言,让你照看你们罪恶的孽子!
  道娘:叶儿是我的侄子!
  太平:你别想再欺骗我,把她带走!武承嗣让卫士绑走了道娘。
  道娘:(边走边喊)薛绍,告诉她,告诉她真相!
  薛绍再也无法隐瞒了,他看着太平的眼睛。
  薛绍:她说得对,太平!叶儿是我的儿子,而她是我妻子的妹妹,道娘。
  太平瞪大了双眸,惊恐不已!她手中的剑在渐渐滑落。薛绍一把抓住剑柄。
  薛绍:还记得长相守的故事吗?记得故事中那个罪臣吗?他就是我!我和慧娘虽从未以采药为生,却真正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们一同生长在洛阳,后来随荣升的父母来到京都。我们淡泊功名,只盼能手牵着手共度人生。你虽然不是杀死慧娘的直接凶手,但是你的母亲杀死了她…是你的一个突发奇想杀死了她!也杀死了我!你的身份决定了你的残忍…你我的婚嫁之日成了慧娘的忌日。我对太后旨意的抗拒只换得慧娘一天的生命,在城外一座寺庙的小屋里生下了我们的儿子……
  太平感到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
  太平:这不可能,这不会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隐瞒我五年…
  薛绍:因为薛绍并不是公主想象的那样,是个道德完美的人。
  薛绍是个软弱的人。为了保全年老体弱的父母,为了家人不至遭受劫难,也为了我们的儿子…
  太平:可我是爱你的…
  太平说着痛哭起来。
  薛绍:这正是我要带叶地远走天涯的原因。我曾想过让你遭受冷漠,以惩罚你的爱情所犯下的错误,通过折磨你的感情来祭奠慧娘的亡灵,然而我错了,你不是一个我想象中的公主。你不刁蛮,不骄纵,不冷酷,甚至更可怕的是,你忠诚…我担心自己会无法挽回地坠入对你的爱恋,而这种担心已经发生,我爱上了你!我曾用所有的意志抵抗它,但无能为力,我无法抵御纯洁和忠诚!然而我怎么能受上杀害我妻子的仇人的女儿?!我的良心将会遭受正义怎样的谴责?
  太平:(同情渴望地)饶恕我母亲对你犯下的罪恶,看在你也爱上我的情分上……
  薛绍:(摇头)一个人一生能遇到很多次幸福,但只能对其中一桩幸福村出承诺。太平,我只能选择慧娘的幸福!原谅我,我们来世再见…
  薛绍说完,双手握剑,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
  太平:不!
  太平抚摸着薛绍的伤口,满手鲜血,痛不欲生!
  太平:(近乎癫狂地)你爱上找了?你已经爱上我了?!
  或承嗣和富贵等人都被这一惨状震惊。富贵上去扶住太平。
  太平:你们不要动他!他没有死…御医,快去找御医……

  11.铁前大道白天外景

  满天肆虐的缓泼大雨,一片苍茫。这条标榜帝王威严及骄傲的帝国大道被铺天盖地的雨雾模糊了面容。
  一驾马车孤独地倘佯在道路正中,仿佛漫无目的的一叶小舟,任风雨由着性子摧残颠簸。驾车人虽披着斗篷,但仍抵挡不住风雨持续不断地扑打在脸上。驾车人已是满脸的晶亮。一队种策骑兵远远地跟在后面,默默地,生怕打扰车内深切的悲伤。太平坐在车内,怀里紧紧抱着似乎仍在熟睡的薛绍。
  旁白:我第一次紧紧地抱着他,这最终完全属于我爱抚的面孔和躯体,像怀抱着一个无助的新生婴儿……我默默凝视着自己青春时代的理想正一步步丧失着体温,我五年黯淡的婚姻生活正随着他亮丽的灵魂飞上天堂。而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执著地渴求爱情的帝国公主,以及她那以相同的执拗相信权力,并慷慨地把不幸施舍给女儿的母亲…
  太平:…公子,其实你不必这样做…。你终归还是把我当做了公主,…你应该早些告诉我,没有必要这样折磨自己,你更不应告诉我…,你已经爱上了我……你应该恨我,讨厌我……你为什么要爱上我?……旦骑着马穿过神策军方阵飞奔而至,他已全然不顾湿透全身的雨水,脸上挂着同风雨一般急迫的焦急,他信马与太平并行。
  旦:太平!是我,
  旦:…我都听说了,人有旦夕祸福,这兴许就是驸马的宿命,不是妹妹可以把握得了的,更不是悲伤可以换回的,请妹妹节哀,请妹妹想想腹中即将临世的婴儿……我们的母亲……
  太平突然掀开眼前的珠帘,冲着车夫大喊。
  太平:进宫!快,快!……
  马车加快速度,向风雨深处疾驰,旦及神策军寸步不离地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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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武则天寝宫南道白天外景

  太平脸上带着令人心疼的哀痛,穿过两侧恭立的侍从,向武则天寝宫走去。她望着迫近的宫门,感受到内心某种可怕的力量正在聚集,接近爆炸的边缘。

  2.武则天寝宫白天内景

  武则天似乎早已料到太平的到来。她坐卧在寝宫深处的床榻上,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相对沉静的表情,内心却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起伏。
  太平定定地站在宫门口,第一次满目仇恨地盯视着母亲。两个同样复杂的人在寒冷中对视,意识到战争正缓缓迫近。
  雨水顺着太平身体的轮廓淋漓地下滑……
  武则天嘴角懦动了两下,终于先于太平开口。
  武则天:你有身孕,不该淋雨……把御医找来!
  一太监急急地向外跑去。
  太平置若罔闻地站在天井中的雨地里。
  太平:(沉痛)……我丈夫死了!
  武则天:我知道了,我为他悲哀,他很不幸……
  太平:(暴怒)是我杀死的,我是凶手!
  武则天:(依然语调平稳)你不是,他是自杀……
  太平:不!母亲,他本来有着比谁都充足的活下去的理由,是我,是我的到来为他的生活带来了长达五年的噩梦。比这更可悲的是您亲手制造了这一切,而我却一厢情愿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他一生中拥有的最甜蜜的礼物。五年!整整五年,母后大人,您在使他忍受折磨的同时让自己的女儿也饱经屈辱
  武则天:你都知道了?
  太平:我早该知道!母后,您为什么欺骗我?
  武则天:因为我爱你!因为作为母亲,我不想看到女儿因过早地失去爱情而悲哀!
  太平:可是您却剥夺了他人的爱情,甚至性命!也蒙骗了自己女儿第一次的真诚感情!母亲,您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武则天“腾”地站起身,向太平走来,全然不顾雨水肆无忌惮地浇打。太监们惶恐地打着伞小跑着追在她身后。俩人站得很近,脸对着脸,武则天终于表现得很激动。
  武则天:太平,我如果没有感情就不会容忍你丈夫竟敢用一个佣人的尸体充当慧娘,明目张胆地欺骗我的眼睛;如果没有感情就不会容忍他一生下来就已经成为罪犯的儿子充当你的什么义子;如果没有感情就不会容忍他的妹妹在长安的一个角落里,用最恶毒的词语诅咒自己的皇后!感情?我想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我对你太有感情,太想满足你的心愿……所以,请你不要这样对我讲话,你毕竟还是我的女儿!
  太平:如果做您的女儿就意味着上缴自己的命运,甚至宝贵的爱情,那我宁愿不做您的女儿!
  武则天:(顿感凄凉地)是吗?你真这么想吗?
  武则天回转身向台阶上走去,边走边说,语气又似乎恢复了平和。
  武则天:太平,我已经为你的幸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结果不尽如人意,只得怪人生无常,你和他没有缘分…,(武则天坐定)。
  我始终遵循着一个母亲最简单的逻辑,你爱上了一个人,我帮你找到他,你要嫁给他,我让他娶你。在满足女儿心愿上,我与天下其他母亲无异。唯一的区别是,我有能力做得更有效率。…
  太平:什么样的效率?多么可怕呀!(悲伤地)我的母亲在用权力表达对我的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您赋予我的爱是残忍的、血淋淋的爱情!
  太平的话无疑深深地刺伤了武则天的心。她强制着自己的激动,闭上了眼睛。武则天:你想得太多了,太平。薛绍的错误不能由我来承担。他
  是个好男人,但他不懂得忘却。一个不知道珍惜现实的人,永
  远生活在过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不会走得太远…,
  太平:(打断武则天)薛绍当然不会忘却过去,因为那是他仅存
  的生活理由,唯一的心情来源。我更不会忘记过去,因为我倾
  心的爱人死在我的剑下,而我的母亲却是那个将他推上剑锋
  的人!
  武则天:不!我没有杀死他,是他的懦弱杀死了他自己!他没有勇气爱你,他害怕!薛绍的不幸在于他太完美!有时候完美是一剂毒药!当他发现自己并不完美,竟然在心里爱上你的时候,他不可能这样活下去!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这场悲剧该结束了!
  太平:我的命运,我一生最重要的开始已经毁在您的手里,不可能就这么结束,这么轻松地挥之而去,母亲,…您欠我的!
  太平激愤地转身而去。由于过分地悲伤,她突然间瘫倒在台阶上,晕了过去。
  武则天惊慌地站起身。
  正好赶来的御医和太监七手八脚地拥向太平。
  御医:太后,不好了,是孩子……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武则天听后,颓唐地瘫坐在床榻上。
  传来太平虚弱的哭声。
  太平:不…我要孩子……孩子!
  武则天眼里见了泪水,她轻轻地摇着头,自言自语。
  武则天: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

  4.武则天反官后殿白天内景

  屋里幽暗,一簇惨淡的光线射在太平的床榻上。
  太平发着高烧,头上蒙着白布巾。
  春进来,轻轻地坐在太平身边。
  太监:(小声地)公主,春来了……
  太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抓住春。
  太平:春,保住孩子……告诉我,他没死……把他救活……(突然压低声音,失态地)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你把孩子带出去,别放在宫里,我……不放心,到处都是眼睛……千万别告诉太后……我母亲……她要知道……不会让我走的……太平说着,神情渐渐迷乱起来,推开春,恐惧地给缩在床角。
  太平:我要死了,他就是你的孩子,……好好待他,像待我一样……你干吗这样看着我?他没有死!春,我只有指望你了,他是我和薛绍的命根子,我的惟一的信念……我对不起薛绍,原谅我,我,我是太伤心了…他们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
  太平随即又一次晕过去。春心痛地落下眼泪。
  武则天站在远远的门口,透过珠帘望着自己的女儿,这一幕令她心碎。她嘴唇颤抖着,抑制住泪水。

  5.武则天座宫白天内景

  侧卧在凤榻上的武则天显现出从未有过的疲惫。她微合着眼睛,情绪上全然不配合对面声调激越的武三思。婉儿恭立在一侧。
  武三思:英公徐敬业在扬州谋反,气焰极其嚣张,公然与朝廷作对,声称要重振李氏雄风。上月将朝廷派去劝降的大员首级悬于城头达一月之久,对朝廷的蔑视已达到发指的程度……(婉儿示意他小声)……叛军现已攻下楚州、润州,开设匡复府,叛首自封扬州大都督,传令天下讨伐太后。……现已查明从逆的有周至徐敬献,绘事中唐之奇,……恰海丞骆宾王,楚州司马李崇福……以及监察御史薛颐。清太后当机立断,将叛臣及其家眷一网打尽,向天下昭示您的英明与威仪。臣愿请令出击,不斩除祸根甘愿解甲归田,请太后明示!
  武则天依旧闭着眼睛,寂静中只有浙沥的雨声丝丝入耳。武三思不知所以地看着婉儿,
  武则天终于开口。
  武则天:薛——颐?……哪个薛颐?
  武三思:监察御史,已故驸马薛绍的哥哥薛颐!
  武则天:(睁开眼睛)果真是他……
  武则天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神色恍惚。
  武则天:婉儿,雨下了很久吗?我记得太平回宫那天就下上官婉儿:一个星期了,太后!
  武则天:连天公都与我为难……三思,你打算怎么办?
  武三思:唐律分明;谋反当斩,诛灭九族!现在需要的是决心!
  武则天:你有这样的决心?武三思已在心中酝酿许久了,只等太后一声令下付诸行动!
  武则天直视着武三思的眼睛。
  武则天:…你做事很坚决!这很好,我喜欢这样!…去吧!
  就按祖宗的规矩办!
  武三思:遵旨!
  武三思转身踌躇满志地向外走。身后响起武则天的声音。
  武则天:不许对薛家人无礼,明白啦?
  武三思:可……太后,薛颐谋反,已成定案,这样厚此薄彼,恐怕难眼人心。再说,他薛绍抗旨不移,也已经…
  武则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去吧!
  武三思:(心领神会)三思明白太后的意思,一定从轻发落。
  武则天:(失神地望着窗外)…婉儿,我记得太平出生时也是这样漫天漫地的大雨……

  6.薛府门外夜晚内景

  松明火把。薛府在重兵的严密看守下。军士的身影不断地出没,气氛十分紧张。

  7.薛府薛父卧室在晚内景

  薛父正在妆台前为薛母盘头,两个人都穿着崭新的衣服,脸上不见丝毫悲痛,反而有一种豁达的喜悦。
  薛父:你还记得我曾说过,活在这个世上,连命都是别人赐予的,所以要学会把苦难当做荣幸,只要你的灵魂是洁净的。我父亲就是这样…我倒是担心叶儿的命运,他是我们薛家仅存的一支血脉了……
  薛母:(眼里有了泪)有太平在,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有太后公主这么爱着,护着,也算是老天爷有限……
  薛父:是啊!这也算了了我在这世间惟一的想念,我们可以走得无牵无挂、无忧无虑了!

  8.武则天驶室在晚内景

  太平昏迷在床上,病弱苍白的脸上依然还挂着泪痕。
  武则天坐在床边,痛苦地凝视着女儿。她抚摸着太平的发梢,手微微地颤抖。她似乎预感到女儿的苏醒将意味着彻底离开自己。武则天眼里噙满泪水,春在一旁侍立。
  武则天:你会理解我的,太平,终究有一天你会理解我……我仅仅是想做一个称职的母亲,一个……能给予女儿幸福的母亲……请你理解我,我真的是为你好……真的……别恨我,
  太平……母亲很怕,我需要你……还记得我曾说过,这宫里只我们两个女人,母亲很难,你懂吗?……因为爱你,所以就更难!
  一滴泪顺着太平的眼角儿溢出。她睁开眼,母亲的形象在眼里渐渐清晰。武则天艰难地笑着。
  武则天:你总算醒了。你睡得好熟,像永远也醒不来似的……
  太平意识到眼前的是母亲,眼中再一次溢满仇恨和恐惧。她猛地甩开武则天的手。
  太平:你怎么在这儿?!你来干什么?!我不愿再见到你!你走!我不需要你!…
  太平坐起身,环顾四周。
  太平:我怎么会在这儿?……春,谁把我接来的?我说过我永远不要回来!……
  太平撑着虚弱的病体,春忙过来搀扶。
  太平:春,我们走,离开这儿!……永远离开这儿!……
  春搀扶太平,眼睛始终没离开床沿儿上目光呆滞的武则天。
  武则天:(稍稍恢复了镇定)太平,外面还在下雨,要走也等雨停了再……
  太平:不,在这宫里哪怕是停留一个时辰对我都意味着折磨。
  武则天:你就……那么恨我?
  太平:您说对了!我的感情早已被您剥夺了。母亲,您面对的仅仅是一具躯壳,心早已做了她爱情的祭祖,再也木会为世间任何事物所动……春,走!
  绝望使武则天恢复了平静,恢复了太后冰冷的理性。
  武则天:站住!……你要去哪儿?
  太平:我还能去哪儿?回家!母亲忘了吗?我早已不属于大明宫了!
  武则天:你回不去了!
  太平:为什么?武则天(敷衍地)那已经不再是你的家了……
  太平:(坚定地)薛绍虽然不在了,我依然还是他的遗孀,他的父母依然需要我……
  武则天:(不得不说出真相)薛绍的哥哥参与了徐敬业谋反,薛家已经成了大唐的敌人!我不认为那还是一个光荣的去处!
  太平惊惧地转过头,盯视着武则天的眼睛,难以置信……
  武则天:(再次请求)太平,留下来吧。
  太平义无反顾地转过身去,在春的搀扶下,离开。
  武则天:太平!
  武则天颓丧地重新跌坐在床上。

  14.薛父母卧室夜晚内景

  两条白绫分别挂着二位老人。太平惊慌地冲进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全然没有了表情,人木然地跪倒。
  太平:…我来晚了…
  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太平欲哭无泪。
  武氏三兄弟无声地出现在太平身后。
  军士们把两具尸体从房梁上解下来。
  太平的声音瑟瑟发抖。她没有回头,但她能知道身后站着的人。
  太平:他们……走时还算安详?
  武攸嗣见武三思不说话,看着他的脸色。
  武攸嗣:安……详……太后赐了他们体面的死法儿……
  武三思:(打断他)死对两位大人未尝不是一件幸福!
  太平抬起头,锋利的目光直视武三思。
  太平:他们走前说过什么?
  武三思铁青着脸,沉默。
  武攸嗣不忍如此残酷的场面,同情地望着太平。
  武攸嗣:二位大人…他们永远…信任您……
  太平逐渐从沉重的打击平凉醒。
  太平:叶儿,叶儿在哪儿?
  太平艰难地站起来,直视他们。
  太平:你们为什么不说话?我儿子在哪儿?!
  武三思笑了。
  武三思:你的儿子?你哪有什么儿子?
  太平恼怒,伸手要打武三思耳光,被武三思强有力的手一把抓住。
  武三思:(坦言)我必须抓他!薛绍犯了欺君之罪,如今薛颐又是叛军党羽,是株连九族之罪……
  太平挣脱武三思的手臂,武三思不放松。
  武攸嗣看不下去。
  武攸嗣:大哥,叶儿是薛绍的儿子,与叛党并无关连,你就看在太平的面上,还有我的…
  武三思怒斥武攸嗣。武三思:哪有你的面子!(又对太平)人我已经交给太后,要人就
  去找你母亲吧!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武三思:(放开太平,对武攸嗣和武承嗣)我们走!
  正当他们要走上去的时候,太平叫住他们。
  太平:你们等一下!
  武攸嗣回头看太平。
  太平:(极为虚弱的声音)春,拿绢巾来…。
  春把绢平放在桌案上。太平当即咬破自己的手指,血泪泥地溢出指尖。武攸嗣等惊呆了。
  太平:(奋笔疾书)太后,还我叶儿!否则您见到的将是女儿的尸体!
  太平用最后的力气把白绢朝政氏三兄弟扔过去。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武攸嗣上前捡起来。
  太平瘫坐在椅子上,把脸转向一边。
  太平:(吃力地)你们都给我出去!

  15.武则天寝宫白天内召

  武则天临窗而立,手中拿着太平的血书。她看完后扶着桌案,仿佛再也站立不住,血书滑落到地上。
  叶儿在不远处惊恐地注视着这一幕。
  武几天缓缓回过身来,她变得虚弱不堪,脸色苍白。
  叶儿害怕地看着她。
  武则天远远地审视叶儿。
  武则天:你叫什么名字?
  叶儿不说话。
  武承嗣:(对叶儿)回太后,你叫什么名字!
  叶儿狠狠地瞪武承嗣。叶儿:(对武承嗣)我没有名字!
  武则天嘴角微微一场,哼了一声。
  武则天: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
  叶儿沉默。
  武则天:你不喜欢我?
  叶儿低下头,依然不语。
  武则天:婉儿,去拿点吃的来。
  武氏三兄弟相互看看,猜不透武则天的心思。
  武则天对武氏三兄弟。
  武则天:你们都下去吧。
  武则天三兄弟中只有武三思看出武则天难以对太平下狠心,看出武则天对这个孩子微妙的感情变化。
  武三思:太后,恕我直言……您一世英明,现在却在犯一个危险的错误!
  武则天:(打断他)三思,不要说了……
  武三思:(坚持地)这孩子是祸根!您不想若干年后天下又多一个莽撞的仇人吧!岁月可以轻易地洗去跟前的这一幕以及您对他的宽恕,却永远洗不掉他悲惨的身世。要知道复仇和报恩相比,人往往更急切地选择复仇,因为它象征着荣誉,似乎更有价值!
  武则天:(坚定地)我说过了,你们都下去!
  武三思明显不满地被喝退。武攸嗣和武承嗣也相继而去。武则天对面只剩下叶儿。他的身影遥远而矮小,孤独无助。
  武则天:你饿了吧?过来……
  叶儿不动。
  武则天:你不用怕我,我是你干娘的母亲,过来吃吧。
  说到干娘,叶儿的心情动摇了。他小心地走向前去,在精美的点心面前,他再也忍不住饥饿,吃得很香。
  武则天始终在注视他,冷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母性。
  武则天:(对抗儿)所有孩子吃东西都一个样,嘴里总是塞得满满的…
  叶儿突然开口了。叶儿:我干娘在哪儿?
  武则天哑然,她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孩子说。
  武则天:…你想见她?
  叶儿鼓着腮,沉沉地点点头。
  武则天:可是她并不是你的亲娘。
  叶儿慢慢停下,不再吃了。他警觉地看着武则天。叶儿我:干娘不要我了吗?
  叶儿说着涌出了泪水。大颗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
  武则天现出少有的窘迫,她回避着孩子的热的目光。
  武则天:把他带下去吧。
  太监上前去拉叶儿,叶儿不从。
  叶儿:干娘为什么不要我了?她说过永远不离开我的…我听话……
  太监执意拉起叶见,朝大殿外走去。叶儿的哭声深深地刺痛。着武则天。
  寝宫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婉儿在注视武则天。
  武则天用手支着两鬓,陷入沉思,许久。
  武则天:婉儿,记下来!把叶儿还给太平,免他一死。但是必须有两个条件。一、永远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不想二十年后面对又一个鲁莽复仇的青年。二、尽快把孩子送出长安,永远不得返回京都,否则格杀勿论!婉儿:—一记下。
  武则天:你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旁白 这就是你的祖母、大唐的圣母,永远都能以最巧妙的智慧让人明白无误地感受到她的恩泽。“永远不能让你的属臣误认为他们得到的,哪怕是一碗粥,都是他们应该拥有的。要让他们明白甚至连周边空气的存在都源于你的慷慨。”这就是母亲对于帝王之道最精妙的领悟。我敬佩她,因为她内心那坚强庞大的理性;但同时又恐惧她,因为她的感情正在被思想冷冻而逐渐失去了温度。

  16.大明宫勤政殿白天内景

  中宗李显歪坐在龙椅上,玩弄着手中的香囊,龙阶下一名文官和一名武将正慷慨陈词,互不相让,李显偶尔抬起头来看他们一眼,表情很有些厌倦,无聊。
  武将:请皇帝废止神射手比赛,现在获胜者大多不是汉人将领,如去年的第一是契丹降将,今年第一是高句丽人,长此以往臣担心会使蛮族轻视汉人,挑起他们谋反作乱的野心。
  显:(把香囊放在桌上,头也不抬)一个射箭比赛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那就废了吧!文富:皇帝,千万不能废,这神射竞赛是太宗皇帝创立,历经近百年,已成为朝廷的一项规矩,怎么能说废就废呢?臣担心这会给圣上惹来藐视先君、不守祖圳的恶名。被蛮族耻笑事小,被先祖的英灵怨怒事大呀!
  显:(眉头皱了一下)那就不废了!武将:圣上,刘大人不懂边防,不了解蛮夷心态,更不懂军务,纯粹是腐儒之流的一派胡言。
  文富:秦大人无能,不督促部下锻炼技艺,反倒蛊惑陛下触犯祖宗法令来掩盖自己的过错,应该治罪。
  显把香囊在龙案上摆出各种图案,不再理会两个人的争吵。
  武将:刘大人只知道死守古训,而不考虑时局变化,为了一点虚名而耽误军机大事,实在是可笑。
  文富:我不懂军务,但我知道身为朝廷大将,应该以国家的荣誉为重,时刻准备用一腔热血奉献臣子的忠心。现在连一个射箭第一的名誉都不能为皇上争取过来,而分落蛮人手中,不仅可笑,而且可耻!
  武将:(大怒,上前一把夺过文官手中的象牙朝板)你手无缚鸡之力,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武士的职责?!
  文富:你…快把饬板还给我!
  武将:这安板是皇帝赐给你的荣誉,你就先把自己的荣誉抢回来,再奢谈国家荣誉吧!
  文富:你既然没有荣誉感,我就把缩板送给你,让你每天瞻仰学习。
  两人抢夺不休,群臣也跟着乱成一团。
  显皱眉看着下面的一幕,突然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显:你们每天争来吵去的,就不觉得厌烦吗?为一点小事,你们就能讲出一大堆歪理,还让我给你们主持公道。(随手指着阶下的众臣)我准了你吧,他会鸣不平,我听了他的呢,你又觉得委屈!今天我就给你们一个彻底的公平。
  显:给我拿条绳子来!
  显说着走下台阶,拿过太监手中的绳子,把一头交给武将手里,把另一头交到文官手里。
  显:主张废的呢,就站在秦大人这边,主张不废的呢,就站到刘大人那边。今天哪一方拔河赢了,我就听哪一边的。看着犹豫的众人,显突然严厉起来。
  显:都拿好了,谁不出力我就治谁的罪!
  显从腰间解下一只香囊,在绕上比画了一下,认真地系在中间,然后下令开始。
  众臣只好用力拔,显则童心大发,大吼着指挥着双方,最终居然伏在地上看着香囊移动的方向。
  这时候,大臣们突然神色尴尬地停下了动作,显直起身子,刚要迁怒众臣,却惊异地发现武则天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显:圣母皇太后,……您怎么?
  显和众臣相继跪下。武则天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显,表情复杂。
  武则天:婉儿,念吧!
  婉儿:废中宗显,改封庐陵王,贬居江州,钦此!
  显:(激动起来)为什么?我……我做错了什么?
  武则天:你什么都不做,当然就没有错!
  显:母亲以为我应该做什么?和他们一起因为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吵成一团吗?我这么做恰恰是为了提醒他们自己有多么可笑和迂腐!您以为我在儿戏吗?
  武则天:显,做一个帝王,就要天天和这样的琐事打交道,用自己的爱心和智慧在这样的琐事中发现国家的问题,开导臣属的心智,磨炼自己的能力和意志。只有这样,一旦国家出现大事,才能临乱不惊,你认为自己在做一个皇帝吗?
  显:我……
  显已经大汗淋漓。望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显,武则天突然感到一丝伤感。
  武则天:婉儿,江州路途遥远,蛮荒贫瘠,把显的居地改作房陵州吧!离长安近点儿……
  武则天起身扬长而去,只留下在众人注视下失魂落魄的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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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白:你父亲旦继位前专注的事情似乎只有他的鸽子和抚琴。这个朝臣们忧心忡忡,担心他是另一个心有别恋的显。而我理解他,他是在用自己的语言同鸽子告别,它们是他生活的情调,他的野心,他精神的守护神。旦的痛苦是纤细的,他说鸽子是神明游动在人世间的眼睛,他不想让充满猜忌和权力角斗的罪孽阴影玷污了神的眼力。

  1.相王府由天外景

  (伴随着旁白)旦长发飘扬着在庭院中操琴,琴声时急,对缓,时乐,时怨,宛若一个人思绪万千的心情。而鸽子在他的肩头、案头、墙头,在院中的各个角落静静性立,仿佛正在倾听他内。心的絮语。
  这时,院门轰然打开,一队太监昂然而入,鸽子惊飞,巨的琴声由急变缓。太监传太后旨。
  旦的妻子刘氏带领家人们一起跪下。太监凝视着旦坐在琴前的背影,缓缓打开诏书。太监:柜王李旦,天组英姿,气质冲华,恭廉表志,仁孝居心…
  (一粒乌屎落在诏书上,太监皱了一下眉,用手拭去,继续)……凤彰睿哲之风,早通诗书之业。联以虚薄,方启天疆之作,永传不朽之基。迎相王旦,即刻入宫登基。赐号睿宗。
  太监跪下,把诏书高举过头,高呼万岁。
  旦的琴声突然中断。片刻。
  旦:(似乎是在对众人,又似乎是在对鸽子)你再怎么飞,也飞不出大明宫顶的一方天空……显现在在哪儿?

  3.太平府卧室在晚内景

  叶儿沉沉地睡在太平的床榻上。太平坐在他身边,爱怜地抚弄着他的头发。武攸嗣站在她身后。
  武攸嗣:公主想什么时候将他送出城?
  太平:不知道……连考虑这个问题于我都是折磨。我不敢想,
  只企望着能够如此拖下去……
  武攸嗣:恕我直言!我以为眼下应尽快送叶儿出城,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这是目前关系到孩子生死存亡的首要,您没注意到府上周围越来越多的刑部密探吗?
  太平:密探?太后不是答应我,免叶儿一死吗?
  武攸嗣:太后是答应过。其实放逐与死刑没什么分别,仅仅是死期更漫长而已。能熬过一切磨难的人寥寥无几,何况一个孩子。眼下太后责成静德王武三思处理叛臣家属刑事,这就更让我担心……
  太平:可我即使想自行将他送走,恐怕也很难瞒过这长安的层层关口……
  武攸嗣:如果公主殿下主意已定,我愿效犬马之劳,护送叶儿出城,我有刑部特配的腰牌,不必接受检查!
  太平感激地回头看着武攸嗣。武攸嗣憨厚地低下头,脸微红。
  太平:武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亲自送叶儿回来,又如此关照
  我们?难道武大人不怕皇太后怪罪……
  武攸嗣支吾着,笨拙地组织着词汇。
  武攸嗣:我…一直为公主的真情感动,无论是谁,只要他亲眼见了您对薛家二老尽孝的场面,都会为之动容,除非铁石心肠…薛绍是有情有意的人,我很佩服他!我虽然没有薛绍那样的才华,但我,我实际上也是个好人。其实我和驸马挺像的…
  太平:(不愿让他说下去)武大人,薛绍在天之灵会感激你的,我也一样……
  这时,春拿着包袱进来,准备送叶儿走。
  太平抚摸着他的面庞,突然发现叶儿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匕首,太平皱了皱眉,她小心地取下了匕首,将自己脖子上的太平锁戴在叶儿身上。
  叶儿醒了。
  太平:…这是娘给予你的最后祝福,愿你一生平安!记住,叶儿,远离匕首和阴谋!(太平在叶儿额头上深吻着)…你们动身吧!
  春将叶儿抱起来。
  太平的眼眶立刻湿润了。她突然给春跪下。
  太平:春,叶儿就交给你了。你是我唯一信赖的人,好好爱他,像这些年对待我一样对待他,把他当做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会去看你们的!
  春也跪下,泣不成声,太平把他们接过自己怀里。
  太平:看,这世上只有您目睹了我生命中全部的悲痛与喜悦,现在又是您来保存我生存下去的唯一指望。只有您这双眼睛能够彻底洞察我内心深处的想念,您知道这孩子对我意味着什么……谢谢您,春,您沉默的关怀是大后公立至今享受到的最完整的幸福……
  三人相拥而泣!
  武攸嗣站在旁边,也深深被打动了。
  武攸嗣:我们走吧,天快亮了…。

  4、如风田白天内景

  殿外烛光闪烁,点缀着浮夸的逸志闲情。
  武则天:双目微合,面色漠然。身后站着男宠薛怀义,正在为她揉肩。
  一大臣正在为武则天陈述政务,看得出神情激昂、焦急。他最终掀开身旁的笼子的盖布,苏孝样的首级赫然入目。
  武则天(睁开眼睛,盯视着苏孝样的首级。)大臣:…后府军总管苏孝祥率领五千官兵,趁夜色渡船攻打徐敬业,交战三天三夜,血染潮河,其伤亡近半,苏孝样刀下毙命,首缴被叛军悬于阵前十日之久。…
  武则天:(倦怠地)传旨,继续发兵,派十倍的兵力,直到平定为止!…为苏孝祥将军举行厚葬!
  旁白 那是母亲从政生涯最沉闷的一段时光。旦哥哥对于权力及政治的超脱,使母亲从实质上掌管着整个朝廷的政务。与此同时母亲开始收纳男宠,这一嗜好使得她从形式上真正拥有了帝王的姿态,因此也全面触动了掌管天下的男人们敏感均神经。母亲不仅被宣判为正在盗窃王朝的皇权,更可怕的是,还正在颠覆最神圣的伦理,她一时四面楚歌……

  5.武则天寝宫夜晚内景

  武则天:烦躁地在屋中踱步,周兴在屋正中侃侃而谈。婉地静静地在一旁记录。周兴现已查明的有,天官侍郎邓玄挺,文昌左相韦待价,东平王李读,纪王李慎,秋官尚书张楚金,陕州州长郭正一,凤阁侍郎元万顷,洛阳现长魏元忠,凤阁舍人王隐客。
  武则天:别念了!这些人都要谋反?
  周兴:都要谋反,而且证据确凿。
  武则天:你怎么知道?
  周兴:这是我的职责。永远洞察谁在背叛您。
  武则天:邓玄挺,元万顷,这些都是朝中老臣,都曾是我信赖的人,怎么可能…
  周兴:天下最易变的就是人心,最善于伪装的也是人人
  武则天:他们为什么要反对我?
  周兴:他们说您要窃取李姓王朝,要改天下姓武。
  武则天:你怎么看?
  周兴:皇上心智淡泊,深居浅出。然朝务总要有人处理,太后迎刃而上,既尽职于国家,又成全了母爱,可谓两全其美!改姓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武则天:可他们为什么这么看?
  周兴:他们迂腐…
  武则天:他们还说什么?
  周兴:臣不敢说……
  武则天:讲!
  周兴:说太后广纳男宠,实属骄奢淫逸,扰乱纲常!尤其是薛怀义,经常着褴衫出入东门,让朝臣指点,有一次遇见秋大人……
  武则天:(笑)这也是他们反我的理由?
  周兴:正是,恐怕还是最重要的理由!
  武则天:你认为呢?
  周兴:我没有认为,我只辅佐明主施政。
  武则天:你很聪明。
  周兴:所以我能制服口是心非的迂腐之徒,道貌岸然的伪善君子。
  武则天:你想拿他们怎么样?
  周兴:逮捕他们,然后再依唐律治他们的罪,毫不留情!我周兴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地在长安闯荡,凭的是一颗赤胆忠心,缺的仅仅是恐惧!
  武则天:……既然天下已向我提出挑战,而且理由如此偏激,那我也没理由坐以待毙!周兴,我封你为凤阁舍人,专查密谋造反的叛臣贼子!我要让天下人人自危,要让所有不知好歹的人知道我的耳目永远活跃在他们周围。从今往后,在天下广设告密箱,有重大隐情相报者,不论他是王公贵族还是农人樵夫,都可以带来见我,明白吗?你下去吧,别让我失望!
  周兴:臣遵旨!
  武则天:望着周兴的背影,像是在对婉儿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武则天:这个人很坚决,但很可怕……他使我想起传说中一种叫做程牙的怪兽,这种怪兽专吃恶人的心肝,但不是因为它憎恶邪恶,而是因为它嗜血,又碰巧喜欢邪恶的味道。……但愿这一切能尽早结束……

  6.宫门外夜晚外景

  周兴正在赶路,忽听背后有呼哨声,回头见一和尚站在面前,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装进一个麻袋里。对面的和尚走到麻袋前,狠狠地踢了一脚。

  7.武则天寝宫夜晚内景

  武则天:继续在和婉儿对话。
  武则天:……天下人为何突然与我为敌?婉地:因为您是女人!
  武则天:你……怎么知道?
  婉儿:因为我也是女人,也能感觉到周围妒嫉仇恨的目光,而我仅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凤阁舍人,更何况您。
  武则天:女人当道是男人们最不能容忍的。他们会无限苛求,夸大她们可能犯的错误,甚至怪罪她们高于自己的智慧……
  此时门口一阵SL,薛怀义怒气冲冲地进来,把手中的麻袋扔在武则天的脚下。
  薛怀义:白马寺住持薛怀义叩见圣母皇太后!
  武则天:小宝儿,怎么大半夜跑来了!?
  薛怀义:给您献礼来了!
  婉儿:太后,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武则天:好,你先回吧!
  武则天:眼中浮现出一丝爱意,她含笑望着薛怀文。
  武则天:你又在玩儿什么新花样儿?抽风似的。
  薛怀义:我花样儿再多,也多不过您。既然太后这么宠他,我就又把他带回来了!……
  说着,薛怀义一把扯开了麻袋口。蜷缩在内的周兴探出了头,脸上已青一块紫一块。
  周兴:太后要杀我,不必以这种方式!……
  武则天:(惊奇地)你?…小宝儿,这是怎么回事?
  薛怀义:怎么回事?我倒要问您怎么回事!您不是口口声声专宠我一人吗?您不是说要同我双宿双飞吗?可这丑八怪已经连续三天在您宫里深夜未归了,我,我受不了!我薛怀义…
  武则天:(盛怒)你跪下!……
  薛怀义:太后,您……
  武则天:跪下!……(薛怀义怔怔地跪下)周兴大人,我把这和尚交给你,治他什么罪由你酌情处理!
  周兴慢慢站起身,低头盯着薛怀义一脸无辜的惊诧。
  周兴:既然是误会,我就原谅了怀义法师,不知者不为过嘛……
  (周兴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不过怀义法师,下次再玩瓮中捉鳖,一定别忘了把人捆牢,否则,你等于背了把匕首,随时有可能归天……太后,我可以走了吗?
  武则天:小宝儿,还不谢谢周大人!
  薛怀义:谢……周大人!
  周兴扬长而去。……
  薛怀义:太……太后,我错了!
  武则天:眼里没了怒气,反倒觉得这一切很好笑,语气也见了缓和。
  武则天:本来人就恨我,再加上你这个闹事精,成天给我找麻烦……起来吧…你也是,哪有绑人连绳子都忘了捆的,你就不怕他一刀捅了你?
  薛怀义:当时一时情急,心里又如一团乱麻,就忘了……
  武则天:…小宝儿,你过来,帮我揉揉肩…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喜欢我?
  薛怀义:太后,在我眼里,您只是一个需要快乐的繁忙却又不很如意的女人……
  武则天:是啊,所有人都在反对我,我的大臣,我自己的儿子们,我的女婿,甚至……女儿,都离我而去……
  薛怀义:但还有很多人爱您,敬重您…太后,您知道吗?百姓想要的只是仓里有更多的谷粮;桌上有更多的肉;能有更多的布匹缝制衣裳,这一切都仰仗着您……
  武则天:捂住薛怀义搭在肩头的手。
  武则天:小主儿,你不会骗我吧?!
  薛怀义:太后,我没上过学,所以也就没学会骗人,只知道谁骗我,我就割了他的舌头;自己骗人,舌头会烂掉,太后……

  8.薛绍墓白天外景

  太平焚香下跪,泪流满面。
  太平:薛绍,今天不是你的祭日,也不是你的生日,今天什么日子都不是,我只是想你了!…你在做什么?是在和慧娘同歌(长相守)?打扰你们了,我很寂寞,受不了身边没有你的日子,如今我已不再是那个娇憨任性的女孩子,不再会为一张打动人心的面孔而倾其所有。我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我却真切地怀念初见你时的感觉,就像怀念我曾经拥有的一笔精彩的财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痛苦的,但却是优美的。你教会了我感情,忠诚。我现在全部的期望就在来世。…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来世又一次相遇,还是那样戴着面具,但这次是你追求我,是你找到我父母向我求婚。我们在大明宫里拥抱,你的手臂是那么有力,眼睛是那么热情…请转告父母大人,我没能力保全他们的生命。我请求他们在天之灵诅咒我;诅咒我这个只能用权力客人而无法救人的公主,我的愧疚和悔恨将终身伴随着我,直到同对你的记忆融为一体……叶儿很好,你放心吧,也转告慧娘,我会细心爱护他,补偿我们一家对你们欠下的感情的债务。
  武则天:不知何时出现在太平身后,默默观望着女儿的背影。
  武则天:薛绍是个好人。
  太平:
  武则天:所以我把你嫁给他,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可以把我女儿终身托付给他的男人。我当时真管你高兴,甚至有点儿羡慕你。薛绍从什么地方看都是一个完美的男人。…我只是错误地认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创伤会平复,你们终将会有一个完美而幸福的生活。
  太平不信任地缄口不言。
  武则天:你就不打算和我讲话吗,太平?
  太平:母亲想听什么?
  武则天:……这一切错误的根源在于我们三个都把自己心中的爱情做到了极致,所以在爱的同时又伤害着第三者。我爱你的极致是把你不顾一切地嫁给他,所以……伤害了他。而他爱慧娘爱到极致,甚至以死相报,又伤害了你……
  太平:可我谁也没有伤害!
  武则天:你现在就正伤害着我…太平,作为女人,守望爱情是艰苦而绝望的,我也曾经伴着感业寺漫漫长夜艰难地等待你的父亲。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然而女人最可怕的弱点是过于急切地承担责任。你对薛绍的诚挚爱情连神明都会感动,却惟独感动木了他……你不能这样做女人,更不能被男人的道德操纵,不能成为他们用以完善自己德行的工具,这往往比服从他们的命令更可怕。……太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要学会遗忘……
  太平缓缓起身,向母亲转过头去。
  太平:母亲,您有您做女人的方式,我有我的,我从来也没想变成一个像您那样的女人……我可以走了吗?
  武则天:望着擦身而过的太平。
  武则天:你当然可以自由地选择如何做人,我的一切建议也只是不想让你再遭受痛苦……我听说你最近总和武攸嗣在一起
  太平:(警觉地回头)母亲,您又在过问我的生活!
  太平说完拂袖而去。
  武则天:望着太平远去的身影,一脸惆怅。
  旁白 不论什么原因,同自己的母亲斗争是疼痛的,但我必须选择对抗!因为她自始至终还在倚仗权力推卸责任。我要向她最终证明,母亲霸道的爱情是她自己苦痛的起源。我知道天下只有我能从心灵上彻底击败她…

  马球场白天外景

  球场上飘扬着两面大旗,上面分别写着“李”、“武”的字样,一看便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竞技,而更像是一场政治势力的较量。武氏家族的地位正在无形中被抬高至4能与天子皇族并列的程度。
  场地异常寂静,纪王李核和武三思对视的目光中流溢着战前的挑衅,但始终按兵不动。
  看台上,旦在众人簇拥下照例超然地轻抚着手中的鸽子,若有所思地望着某个空洞的方向,对场上的紧张气氛置若罔闻。
  猛然传来宣旨它的声音。
  宣旨官:圣母皇太后驾到!
  立时鼓乐大作,将士与众臣叩拜。整个球场振动起来。
  武三思眉毛挑动,面露喜色。
  武则天:出现在看台上,身边陪伴着薛怀义。
  或三思的坐骑威风凛凛地离开马队,向看台奔来。
  武三思在马上向武则天拱手施礼。
  武三思:静德王武三思恭请天后开球!请天后用高贵的手赐予武家子弟胜利和幸运!
  武则天:微笑,正准备接过太监递过来的球。
  这时,另一队的首领李恢也奔过来,站在武三思身边。
  李恢:纪王李帧恭请圣上开球,请皇帝用天子的手赐予皇族力量与勇气!
  武则天和旦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尴尬。
  武则天脸色不悦地看着李帧。
  武则天:那就圣上请吧!
  武则天:眉心微经,随即转为笑脸。她把球大度地递给旦。旦并未接球,仍凝视着远方,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旦扬臂把一只鸽子送上天空。
  旦:母亲,我的球开完了,现在该您了。
  突然,从边场奔过一匹马,武攸嗣恰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神情慌张地整理着衣帽。
  武攸嗣:大哥,我……来了!
  武三思:(羞辱地)你来干什么?
  小小的插曲,缓冲了武则天的窘境。她把球向球场高高地抛过去。
  刹那间场内的马匹奔腾起来。两队人马在飞扬的尘埃里时隐时现,难分胜负。
  武家胜了一局。场边的“武”字旗狂舞起来,助阵的武家军士们高声喝彩。
  武则天同薛怀义闲聊着。
  武则天:你看静德王这个人怎么样?
  薛怀义:武三思英勇过人。但盛气凌人……
  武则天:我喜欢这个人,干事果断,相貌也气派,……听说他喜欢太平?
  薛怀义:如果他们在一起倒是挺好的……
  武攸嗣走上看台,想找个座位,但太监连连示意他走开,每一个位置都不适合他。
  武则天:注视着他。
  武则天:武攸嗣这个人真不像我们武家人,我后悔不该答应他来京都……
  武攸嗣惶惑地走到武则天身后。
  武则天:攸嗣,你怎么在这儿站着,不去上场助战啊?
  武攸嗣:(尴尬地)他,他们不要我…人太多了…。
  几个大臣窃窃私语,讥笑他。
  薛怀义:是你不会打,人家不要你吧?
  武则天:笑了。
  武则天:这身衣服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薛怀义:(帮腔)可借公主没在,错过了欣赏武将军英姿的机会
  武则天:立刻沉下脸。
  武则天:小宝,怎么说着又扯到太平身上去了?太平只会欣赏骁勇善战的英雄……
  武攸嗣被说得无地自容,十分尴尬。
  球场上突然起了风波,两队不知何故扭打起来。
  武三思故意激怒李核。
  武三思:你输定了!你们李家的运气已经随鸽子一起飞走了。
  李俭你这个武姓匹夫竟敢辱骂皇上!
  武三思:我武性匹夫怎么了?掐死一只鸽子不费吹灰之力……
  说完,武三思的球杯就触及到李俭的头上。立时间李家的子弟蜂拥而上。李技暴怒,冲将过去,双方你推我打,厮扭成一团,马嘶人仰,宛若战场。
  看台上的人都站起身,无不惊嘘。
  武则天:失望地摇着头。
  武则天:我从十四岁就侍奉太宗皇帝打马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惨状。如今看来,李家再也不是从前的李家了……
  球场上,武三思把李帧推下马,挑下他的球衫,高举着,炫耀地满场飞奔。由于没有人制止,武三思的气焰逐渐高涨,蛊惑人心,竟然引起不少喝彩。
  武则天:随即看了一眼旦,见他毫无反应,依然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武则天:站起身来。
  武则天:皇上,不觉得丢人吗?
  她对这种场面既痛心又感慨,随即拂袖而去。
  旦注视着场内的情景,仍然不为所动,倒像在欣赏一场拙劣的演出……
  旁白:母亲无形中助长了武家的势力,打击了李氏皇族的威望。她的做法让所有人认为是出于她后来被证明的政治野心。而实际上,她心中的悲伤不被人理解。李氏家族曾给她带来何等荣耀的回忆,而这一切和她的年华一起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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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3-7 22:4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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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句至理名言是我祖父李世民曾说过的。更精辟的解释是民意如水,奔突汹涌,它的自觉性是万万不可高估的。因此民急需要疏导,塑造。于是,在武家人的倡导下,天下兴起了一场拥武侧李的运动。

  1、武三黑店由天内景

  侍卫:大人,有个叫王学迁的求见!
  武三思:让他进来!
  王学迁:(入)给三位大人请安!
  武三思:你怎么了?献点儿什么?
  王学迁:我献一段奇遇。
  武三思:你是干吗的?
  王学迁:更夫!为大明它打更近二十年了。
  武三思:那你能有什么奇遇,说说看!王学迁:昨儿晚上过了子夜,大概有那么两个时辰吧!我看见一只大鸟,从大明宫飞到上周官,后来又飞到左市政令,就停在梧桐树上,很久之后,才向东南方向飞走。
  武三思:(收了笑)你怎么看见的?
  王学迁:我跟着跑附,寻着它的踪迹…不知这说明什么!
  武三思:那要看什么鸟?
  王学迁:翅膀张开有一人来长,浑身羽毛艳丽,在夜里挣扎眼……像、像是只孔雀。
  武三思:孔雀,孔雀会飞吗?你再想想,它像什么?
  王学迁:像…实话说,我从来都没见过这种鸟儿…
  武三思:(启发)那会是什么鸟?主阴的,吉利的?从没见过的?
  王学迁努力从武三思脸上读着什么。
  王学迁:怕不是……凤凰吧?……对,是凤凰,你看我这脑子!
  武三思看着他无声地笑了。
  武三思:你很聪明…原嗣,凤凰密降大明宫,这吉利啊!你马上差人写篇文章献给太后,献时让他也跟着,省得人不信!(转对王)你下去吧!从明地起就别打更了,我想个职位给你!
  王学迁:谢武大人!

  2.太平府由天内景

  酒桌,太平听武攸嗣侃侃而谈。
  武攸嗣:……我大哥就问他,你要献什么?他说,我献梦,我就问,你献什么梦?你猜他怎么说?……(太平颇有兴致地)他说你要什么梦我有什么梦……(太平笑)……
  太平:这些人都疯了…
  武攸嗣:这算什么,还有更邪的!今儿来了个深州农夫,说要献一神龟,龟腹上天生写着“则天万岁”四个字,说着,就把龟献了上来,我一摸,什么呀!敢情是自己刚写上去的,颜色还没干呢!咦?……哪儿去了!奇怪……
  武攸嗣在怀里摸乌龟,几下没摸着,慌了。他站起身脱衣解怀,几乎把衣服脱光了。
  太平:攸嗣,你干什么?……(不好意思)你干…什么?
  武攸嗣脱得只剩下水农水裤,脸都憋红了。
  武攸嗣:我明明放在衣襟里,一直揣着,这么一会儿怎么就没了呢?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太平把脸极向一边,止不住地笑起来。
  武攸嗣:(欣喜地)找到了,这儿呢,这儿呢!你看…
  太平:你先把衣服穿上!
  武攸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窘态,忙穿衣裳。
  武攸嗣:哎哟,忘了,忘了…乌龟在桌上爬,俩人饶有兴味地看。
  武攸嗣:我最喜欢乌龟,小时候就是,我家齐边有个大池塘,总能见着这些家伙…
  武攸嗣怔怔地望着太平,不出声儿。
  太平:你,你看什么!我最讨厌你这样看人,直楞楞的,你忘了因为这你还挨过我一顿骂…你看什么呢你?
  武攸嗣:我,我看你!
  太平:为什么?!我有什么…
  武攸嗣:因为你好看……
  太平躲开武攸嗣痴迷的目光,眼里居然有了泪。武攸嗣慌了。
  武攸嗣:太,太平,你怎么了?
  太平:没,没什么,好久没人这么说了!也没这么乐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武攸嗣有点儿傻,不知如何是好。
  武攸嗣:你别,别不高兴啊!你,你想想高兴的事!我就这样,一不高兴,就想自己最喜欢的事儿。比如,你,你最爱吃什么?我最爱吃并州老家的炊饼。什么时候我让人给你带些来尝尝。你呢,你最爱吃什么?
  太平:(逐渐有了兴致,遥想往事,陷入沉思与欢欣),我在宫外吃过一次馄饨。那时候天刚蒙蒙亮,狂欢的人群刚刚散去,街道是那么寂静,露水结在街边的长凳上,闪着新鲜的光泽,一切都像是在梦中。我已经记不得馄饨是什么味道了,只记得吃馄饨的时候,我的心情特别快乐,特别轻松,但是有那么一点伤心,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他,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沉默,武攸嗣想办法岔开太平逐渐低落的情绪。
  武攸嗣:我知道兴教坊那边有一个老头的馄饨特别棒,是用鸡汤煮的。
  太平:可是我吃馄饨的心情已经没了,让我的心情充满快乐与思念的那个人已经没了,现在我可能最怕吃馄饨。说着眼中又泛起泪光。
  武攸嗣:咱别提吃的了,那就说最爱什么物件?比如…
  太平:我能得到世上所有华丽的东西,它们都不能让我心动。而让我心动的却只能引起伤心和思念。这世上已没有什么能让我高兴……
  武攸嗣:从小我们家就穷,我想要的都是不可能得到的,所以也就不去想了。而我有的呢,又只能让我感觉自己是多么贫穷。后来进了城,一下有了那么多好东西,我都挑花了眼,现在也弄不明白什么是我最喜欢的。
  太平:长安这么富足,你喜欢这儿吗?
  武攸嗣:(神情严肃)不喜欢!你别不信,在这儿,我还是个乡下人。太后不喜欢我,我的远房哥哥们嘲弄我,群臣蔑视我又不敢得罪我,天天制造我的笑话到处传说……可我又不能走,全家的荣华富贵全靠在我一个人身上。……可是我有办法,我一想家了就喝酒,我每天晚上喝醉了就在城中乱逛,街道一下就变样了,和我们并州城没有区别,我还给每一条街道起了一个并州城的街名。
  太平:那好,咱们就喝酒,然后你带我回并州老家。两人举杯畅饮。
  太平:并州城是什么样子?
  武攸嗣:我也说不好,反正有一条街叫城关街。通往州府,是最气派的,街角地总有一个叫花子装瞎子要钱,我好几次都看见他偷偷数钱。
  太平:我看见了,他又睁开眼睛了。这次你往他的破罐里放了一只死老鼠,他还在你背后做鬼脸骂你呢。
  武攸嗣:你怎么知道我真这么干过?真神了!可我不知道他还敢骂我,下次回并州一定得教训教训他。
  太平大笑,武攸嗣也明白过来,跟着大笑。
  太平:还有什么?
  武攸嗣:还有马乡街,护国专,南关市场,其实和我们大后其他有的城市没什么两样,连很多街名都一样。不过我就是喜欢它,一想起它来心里就想唱老家的《花儿》。
  太平:那你唱给我听听!
  武攸嗣:(唱)天上的光儿散了,黑天就要来了呀,指甲招肉一样的痛,地上的人儿走了,想念就要来了呀,尖刀剜心一样的痛,尖刀剜心一样的痛,这就是要说的话呀,嘿…
  太平:(被歌声打动,目光悲切起来)再唱给我听。
  武攸嗣:天上…
  武攸病似乎被歌声带回了家,眼里也见了泪,歌声在屋一盘旋…
  这时,一太监走进来。太监:公主,明日太后在熏民殿举办于寿宴,恭请公主务必参加。
  太平:知道了!我不去,去回太后吧!太监为难。
  武攸嗣:我……看公主还是去的好!你母亲想见你,总问起你,干吗这么怄气?
  太平:不去!我不想见她!……(脸上又有了惯有的戏德之色)不过,如果你陪我,我就去!
  武攸嗣:我?我算干吗的!又没人请我。
  太平:我请你!对,你跟我去!
  武攸嗣:那我也不去!去了,又没我的地儿坐……
  太平:去!你必须去,我要你去!

  3.熏风殿白天内景

  武则天望着脚下跪拜的老人们。
  武则天:请平身吧,赐座!
  老人们:谢圣母太后龙恩!
  纷纷起身就座。
  武则天:哪位是陆皓翁老人?
  陆皓翁:深州陆皓翁叩见圣母大后!
  武则天面露笑容。
  武则天:扶老人起来,赐座。两太监扶着老人坐在第一张桌子旁。
  武则天:(起身)诸位老人家,高祖办手臾宴的初衷是让君王感受上天好生之德,领悟修身养性之道。我这次办千臾宴,一来是弘扬列祖列宗的仁爱遗风;二来诸位髦老智臾,代表着天下人的愿望及心声,我是想通过诸位转达对大唐百姓的感激之情。此时太平带着武攸嗣款款而入,稍稍打断了武则天的演讲,很显然,武则天对太平的到来很激动。
  武则天:……并告诉我的子民们,他们未来的幸福是多么的稳固。来,让我们先敬天地神明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饮罢)这第二杯,我要敬你们,尊敬的大唐兴旺的目击者,以及你们身后无数善良忠诚的子民!
  陆皓翁:我们也敬太后,感谢李姓王朝美育之恩!众人饮罢,坐下。
  武则天:(低声对太平)你终于来了,娘很高兴。
  太平没有说话。武攸嗣没有座位,只得尴尬地站在太平身后。
  武则天意识到他的存在,向后瞟了一眼。
  武则天:他来干什么?
  太平:我愿意带他来,不行吗,母亲?…攸嗣,你就站在我身后,哪儿也不许去!
  武攸嗣:我不去,哪儿都不去!
  武则天:(转过头)陆翁!
  陆皓翁:老朽在!
  武则天:您是天下寿星之首,如果没记错的话,您今年已有一百五十四岁高龄了?
  陆皓翁:蒙太后挂念,到今年八月老朽已一百五十五岁。
  武则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听说您仙风道骨,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我记得您曾献与先帝一幅(百忍图),称长寿只凭一个字——“忍”,我一直不解其意,今天正好有机会请教阁下!陆皓翁:太后,其实道理很简单。太后可曾留意您头顶幽深的夜空?世间万物。推天地永存,自盘古开天辟地,已历经百世,可天空却愈活弥坚,源远流长。凭的只是一个“忍”字。它要
  忍耐骄阳似火;忍受冰冷的星空;要忍受疾风骤雨;忍受电闪雷鸣,凭的是一个信念——这就是自然,自古亦正亦邪,从来善恶相间。人生百态,概莫如此,一切悲伤、失意、生离死别,一切阴晴圆缺,皆为自然,为人世常态,心要学会包容,要学会只观其形,而不为其所动,不为其所伤。…我的儿子,孙子,曾孙,皆死在卫国戍疆的战场,我的曾重孙目前又在前线为大唐平叛,我不悲伤,相反却觉得光荣。为国捐躯是职责,犹如木炭的任务是燃烧,而成为灰烬则是乐趣,是满足。太后,忍并不意味着僵硬地去忍耐悲苦,它真正的含义是去理解、化解悲苦,从而将其化为快乐,像天空那样将风雨化为彩虹。惟此,则任何人就都可以活得像天空一样久远,因为心感受到的从来是快乐。
  武则天:说得好!理解悲苦从而将其化为快乐,像天空那样将风雨化为彩虹。说得好!陆翁,我敬你一杯!
  陆皓翁:太后,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老朽有一宝物献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瓷瓶)……这是我倾尽毕生研制的一种药酒,不仅作用于体,而且作用于心,能让人永徐决意!
  武则天:唤?献上来我看!陆皓翁拾级而上,面色沉稳,微露笑意。行至武则天面前,陆皓翁将瓶盖打开,闻着。
  陆皓翁:我将它命名为“快乐泉”,近十年来,老朽每天一杯,确实受益匪浅。老朽愿在此敬您一杯,以表心意!说着将武则天的林子斟满,献给武则天。武则天接过酒杯,习惯性地放在太监手中的托盘儿里,还没等太监走远,又把他叫了回来。
  武则天:……慢着,拿回来,今天就免了这些陈规陋习,我怎么能怀疑陆翁的诚意呢?……再拿一只杯子来!
  武则天将酒倒进另一只杯子,递与陆皓翁。
  武则天:来,陆翁,我们同饮“快乐泉”,共享长寿!陆皓翁微露难色,眼神顿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常态,举起杯子。
  陆皓翁:请!
  武则天:您先来,您是天下寿星之首嘛!理应受此礼遇。
  陆皓翁:(泰然自若地)谢太后!
  说完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底儿呈给武则天。
  武则天微笑着盯着陆皓翁。良久,才将杯子凑到唇边。就在此时,太平突然发觉陆皓翁的腿隐隐发抖,下垂的手痉挛一般握紧,指甲将指肚儿都掐出血来。她随即意识到某种不祥…
  太平本能地扬手打掉武则天手中的酒杯,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陆皓翁的脸。
  太平:母亲,先别喝!
  武则天惊异地望着太平,然而在此时,一口鲜血从陆皓翁紧闭的嘴中喷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卫士闪电般冲上来,陆皓翁缓缓倒地,但手还指着武则天,口中念念有词。武则天脸色大变,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卫士七手八脚地将陆皓翁抬起。
  武则天:等等,把他扶起来,他有话要说!
  卫士将陆皓翁强行扶起。
  陆皓翁:(微弱)天空可以忍耐一切,但无法忍耐…。太阳在夜间出山,…这不是……自然,同样,我……可以忍耐,……但无法忍耐你乱…了纲常……我……忍无可……忍!陆皓翁昏了过去,卫士将他往下抬……
  武则天:(神经质地磅叨)叫御医一定要救活他,我要让他再活一百岁,让他看见无论什么自然,什么纲常,都可以改变!寂静,唯武则天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4.武则天寝宫白天内景

  太平今天例外地没有走。
  武则天渴望地望着太平,人突然变了,像个被吓坏的孩子,流着委屈的泪水。
  武则天:……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杀我,连一个一百五十岁的老人都不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都反对我?所有的,所有的人都反对我?……什么是自然?什么是纲常?……难道这一切,都仅仅因为我是个……女人?
  武则天泪水汹涌,面对母亲突然间的软弱与无助,太平竟然忘却了两人间的隔阂,她。心痛地抱住母亲,眼里也有了泪。
  太平:母亲,已经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武则天伏在太平肩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令人心痛地哭了……
  旁白 你祖母伏在我肩头悄无声息地哭泣,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目睹母亲表现出这样孩子一般的软弱。她的整个身体仿佛化作一座盛载委屈和眼泪的容器……陆皓翁的谋杀实现了母亲一生最关键的转折。她实际上是在用自己体内全部的眼泪向女性的一切软弱品格做最后的诀别。从此她真正开始了同传统的决裂,她要向天下证明一个女人也可以同样拥有权力,拥有残酷的禀赋。
  武则天:太平,留下来陪我,今晚上别走了…
  太平:母亲,我说过我不再属于这儿……您多保重……
  太平轻轻推开武则天,缓缓地离开。
  武则天:太平……
  武则天伤心地伏在椅子上痛哭。

  5.武三思府庭院白天外景

  武三思在习箭。箭箭入靶。
  薛怀义意外地求见,站在他的身后。
  武三思:你来干什么?
  说罢,一脸鄙夷地看着薛怀义。
  薛怀义:贫僧有一事相求!
  武三思:你有什么事要求我?求太后去呀,你那么红
  薛怀义:这事儿太后解决不了,只有您!
  武三思:连太后都解决不了?怎么,你失宠了?
  薛怀义:(不卑不亢)这不是玩笑,请大人注意您的态度!
  武三思:(微怒,不可置信)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薛怀义:我说请您注意您的态度!
  武三思:(嘲笑)我说你真是疯了,竟敢教训起我来了…。我问你,凭哪条你敢跑到我店上来求我办事?
  薛怀义:凭我对太后的感情!凭我为她老人家排忧解难的心愿!
  武三思:感情?…感情(大笑),你一个男宠,谈什么感情!……你,你就是长安街头一个玩杂耍的……
  薛怀义欲怒又止。
  薛怀义:我卖艺是因为出身贫寒,不像大人,有幸生于宝贵之家!
  武三思:是吗?这么说你还怀才不遇了?那好,你除了登高儿、走绳儿,还会点儿什么?
  薛怀义:能借我弓箭用用吗?
  武三思看了薛怀义一眼,鄙夷地把话递过去。
  薛怀义弯弓搭话,对准靶。台,一箭上手,正中靶心。武三思不觉一愣。
  薛怀义:我可以说我的事吗,武大人?
  武三思:……俐?……说吧,说吧!
  武三思略微改变了对薛怀义的态度。
  薛怀义:自从干受宴以来,太后心情一直不好,总觉着天下人有负于她几十年来的辛劳,我有幸陪其左右,皆看在眼中,心里很为她老人家的身心健康担忧……
  武三思:我也担忧,你没看见刑部成批的叛臣名单吗?
  薛怀义:武大人劳苦功高,太后都看在眼里,也非常赏识您的才干。
  武三思:多谢太后赏识。
  薛怀义:贼子反叛是外忧,可还有一桩事却时常令太后内心隐隐
  作痛,武大人德才兼备,又风华正茂,恐怕是解决这件事最合
  适的人选,太后也有这个意思。
  武三思:嗅!什么意思?
  薛怀义:武大人知道太后对太平公主的感情,其浓烈程度不是你
  我所想象得了的……
  武三思:我知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爱莫能助啊!
  薛怀义:太后一直想替公主物色一个乘龙快婿,希望能有一位像您一样的青年俊杰终身陪伴公主左右,像自己一样爱护她,给她幸福……
  武三思:可太平不喜欢我……
  薛怀义:大人不试,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您?
  武三思:我……我试过了!我为自己立下过规矩,无论面对什么女人,只试一次!我只打有把握的仗,就像射箭。对女人也是这样,爱情是勉强不得的……
  薛怀义:大人喜欢太平吗?说实话!
  武三思:当然……喜欢。
  薛怀义:那我没想到大人如此怯懦,胆小如鼠!
  武三思:我……怎么胆小了?
  薛怀义:您没有自信,您害怕失败!所以胆小。这可不符合大人的性格!爱情不同于打仗,第一回合败了,并不意味着全盘皆输。只要您坚持!全大唐都在取笑我薛怀义,那又怎么样!我照样往后宫跑,因为我喜欢太后,我就得到了我想要的!在这一点上,您尽管出身高贵,却不如我一个卖艺的!
  武三思:……这…歧是太后的意思?让我去找太平?
  薛怀义:正是!太后说公主是崖顶的一朵利儿梅,没有人可以不费周折地得到地。
  武三思:…我明白了!(吩咐仆人)备酒!请薛公子与我共进晚宴!
  薛怀义:不了,我得回寺里,多谢大人的一番美意!
  说罢抱拳转身走去。
  武三思:你在哪儿练的这么好的箭法?
  薛怀义:卖艺的嘛,靠这本事吃饭!

  6.武攸嗣府由天内景

  武三思与武攸嗣站在堂中。仆人们正忙着搭皮影戏的布景。武三思从箱中拿出一只皮影,不住地练习着动作。武攸嗣明显地心神不安。
  武三思:“矛盾恰似人生的乌云,虽然引来狂风暴雨,也能结出缤纷的彩虹。误会好比命运的利剑,既能招致厮杀,更能披荆斩棘显露真情。”你觉得怎么样?尤其是这个“缤纷的彩虹”。
  武攸嗣:(笑得很勉强)挺,挺好的!……
  武三思:你再听这句(又开始按照台词舞动皮影)“你的美貌如同恶魔,因为她将把我的生命吞没,你的情影好比猛兽,因为她时刻把我的心灵撕咬。”反比正用,天下只有聪慧如我武三思者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武攸嗣:你觉得太平真会喜欢你?
  武三思:最绝的是这句:“看这无边的宫殿,金碧辉煌是我们的心情,巍峨壮阔是我们的前程。我们的爱情将像大唐的运道一样长久。”
  武攸嗣:大哥,你觉得……太平真会喜欢你?
  武三思放下手中皮影,望着。心神不定的武攸嗣,语重心长。
  武三思:那你觉得太平应该喜欢你?
  武攸嗣被问得没有了勇气。
  武攸嗣:我觉得……她,她可能喜欢你……
  武三思:三弟,你是个好人,知道如何体谅女人,比我强!可你还不明白吗?太平并不爱你,她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安全,不用付出感情,不会受到伤害,她是被伤怕了。你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想你心里也明白!等我娶了太平,一定会好好感谢你这个媒人!……高兴点儿,别那么哭丧着脸儿……
  武攸嗣勉强地笑笑。

  7.武攸嗣府门前白天外景

  太平一脸困惑地从车辇上下来,武攸嗣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太平:什么事这么急?
  武攸嗣我……我想给你个惊奇!我想给你看一出皮影戏。
  太平:(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皮影戏?!
  武攸嗣:我,我不知道……
  俩人说话间已到了堂屋。室内戏已开演,只一个观众。武三思站起身,自信的一脸微笑,向太平迎来。
  武三思:(抱拳)静德王拜见太平公主……
  太平意外地看看武三思,又看武攸嗣。
  太平:(对武攸嗣)他怎么在这儿?
  武攸嗣:这戏是大哥特意给您排的,他亲自写的戏词儿,连太后都喜欢……
  太平脸色突变,转身就走。
  武攸嗣(追出)太平,太平……
  武三思恼羞成怒地站在原地。
  武三思:(大喝)别唱了!
  神思恍惚地一把扯掉皮影戏台的幕布。

  8.大明富勤政殿白天内景

  早朝。旦打开一份御色眉头稍稍皱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微微侧头,想要征询帘后武则天的意见。
  旦:太后,这……
  武则天:念吧!
  旦:右成卫武攸嗣听旨!
  武攸嗣出列,跪下。
  旦:朕封你为征西道行军大总管,于三日内发兵西域,不得有误!
  殿内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地。
  武攸嗣:臣…遵旨!三日内发兵西域,不得有误!一武官出列。
  武官:禀报皇上,武攸嗣大人从未带兵打过仗,出征西域,如此大的举动派他去恐怕不妥把?这不明摆着送死吗?
  旦一时无语。
  武则天:(小声)散朝!
  旦:散朝!
  说完自己第一个拂袖而去。
  武则天:武攸嗣将军留下!
  殿内空荡。只有帘后的武则天及殿中孤零零跪着的武攸嗣。
  武则天:武攸嗣,太平最近怎么样?
  武攸嗣:禀报太后,太平最近……挺好的!
  武则天:知道为什么派你去征西吗?
  武攸嗣:太后是看我……不知道!
  武则天:因为太平需要安静,需要一个人冷静地思考自己的生活!懂吗?
  武攸嗣:……懂了!
  武则天:我会派裴中直将军做你的副手,行军打仗非同儿戏,有事要多同裴将军商量,不要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你毕竟第一次领兵。
  武攸嗣:臣诚谢太后恩宠!
  武则天:去吧,我等着你凯旋!

  9.太平府庭院白天外景

  武攸嗣坐在回廊台阶上,一副沮丧的样子。太平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太平:为什么派你去,你没带过一天兵…是太后的意思?
  武攸嗣:……是…她还说,以后不让我来找你……
  太平:你大声点儿,拿出点儿精神!哪有一点儿要出征的样子?
  武攸嗣(苦笑着)我本来也不是个将军,这次去西域,恐怕是回不来了……
  太平:你住嘴!……说的什么话,怪不得人家都看不起你,我现在明白了,你没有一点大丈夫的气概!一点儿也没有!连我都要看不起你!
  武攸嗣:我知道人人都看不起我!所以也就不生气了!……太平,我现在真的后悔当年进宫,这宫里处处都是人尖儿,和他们比起来,我武攸嗣无才无德,有的只是农民任人宰割的憨劲儿!……太平,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情形吗?我当时被你骂得体无完肤,而我却在当晚给母亲写了第一封家书,促傻地称我爱上了一个人!…现在想起来真可笑,其实我早知道这是毫无结果的,但还不甘心,凭的还是那股农民的憨劲儿!…不过现在我真的很知足,毕竟能同你这么近的说话。…太平,别忘了我,别忘了有这样一个并州的姓武农民成天想着您,甚至觉得看您一眼都是幸福!……嫁给我大哥吧,太平,他英俊,有才华,对您也算是真诚……别拿我跟您母亲赌气了,我还没有那么傻!
  太平: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武攸嗣:不,这是我的意思,我这是为你好!…我配不上作!再说,这已差不多是全大明宫的意思了!
  太平:攸嗣,你听着,打起精神,你会打赢的,就凭着你那股农民的憨劲儿…我明天去送你出征!

  10.武则天座宫在晚内景

  室内烛光摇摆,武则天斜卧床头,双目微合。薛怀义恭立一侧,正为她念诗,语气亲切婉转,如室内蔓延的光线般轻柔。
  薛怀义: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幽闺儿女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家?
  武则天:洛阳,洛阳…好久没回洛阳了。其实我更喜欢洛阳,灵秀婉转如泉,愁颜媚骨似花……你继续!
  薛怀义: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夏洛阳东,令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寄言盛红颜嫣紫,须传半死白头翁…。
  门被重重地打开,太平一脸盛怒地入。
  太平:母亲,你为什么又要干预我的生活?
  武则天: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太平:为什么派武攸嗣去征西。他连一天兵都没带过,难道母亲要他去送死?难道这一切仅仅因为他与我交往?
  武则天:武攸嗣是我的朝臣,如果我想让他死,也不必派他去打仗,绕这么个大圈子!不过,他与你走得太近,倒是真的,他不配!
  太平:他配不配,不是母亲规定的,他毕竟还是我的朋友!
  武则天:他要不是你的朋友,我兴许都不会多看他第二眼……也许他打了胜仗立了功,倒有了点儿资格同我的女儿交往。
  太平:母亲,你……
  武则天:太平,你不要拿自己的幸福同我赌气,生活是平实而具体的,不论你有一个多么华丽的开始,面临的问题都是一样的。一个女人除了体贴之外,还需要浪漫;需要情话;需要能满足你心情的智慧,他给不了你……如果说上一次是……我……造成了你的不幸,这一次却是你自己在制造不幸!太平,你是大唐淮一的公主,作为母亲,我不可能不为你着想……
  太平:您还是多替自己着想吧!您的问题是永远惦记着别人,永远放纵自己,你所谓的爱是自私的。因为您永远都在试图代替别人思想!
  薛怀义:公主,您言重了,如果太后放纵自己,那…
  太平:你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武则天:太平,……你不要逼我!
  太平:那就请您不要先逼我!
  太平扬长而去。
  武则天痛苦地闭上眼睛。
  武则天:……我们曾经是天下最和谐的母女…。可有一天却突然变成了敌人……小宝儿,你继续!
  薛怀义: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泪悄悄地烟出武则天紧闭的眼帘,静湿地滑落…

  11.城门外白天外景

  武则天和众臣在箭楼上默默注视着脚下鱼贯出城的唐军。箭楼上战鼓齐鸣,号声啼亮,旌旗招展。武攸嗣及众将领最后出城,皆勒马列队。武攸嗣为首,向城上抱拳行礼。鼓号都收了音,全场一片寂静,只武攸嗣的声音回响。
  武攸嗣:圣母皇太后,征西道行军大总管武攸嗣率全军将士在此请令出兵,誓死效忠大唐!
  鼓乐大作。
  武攸嗣刚要掉转马头,忽然发现城门口站着华服盛装的太平。武攸嗣又惊又喜。
  武攸嗣:太平,你怎么来了?
  太平向武攸嗣走去。武则天在箭楼上平静地望着脚下。
  太平:武将军,我平生第一次送将出征,知道为什么吗?
  武攸嗣:武攸嗣愚钝,还请公主踢教!
  太平:因为我需要你打胜仗,大唐公主需要你武将军得胜还朝,像一个真正威武的大唐将领。我府上需要再一次听到并州的酒歌,我桌上需要再看到新摘的玫瑰!你懂了吗?
  武攸嗣被说得心潮澎湃,他偷眼向上,看了看默默注视他们的武则天,真切地感受到内心像朝阳一样冉冉升起的豪情。他激动得满脸潮红,连嗓音都变得开阔高扬。
  武攸嗣:请公主及太后放心,我武攸嗣此次出征,帝国恢宏的威望是我最锋利的武器;大唐殷切的企盼是我最牢固的城堡。我在此断袖盟誓,(武攸嗣挥剑断袖,高举)势必成功,永不言败!
  众将领:势必成功,永不言败!!
  太平微笑地望着武攸嗣。
  太平:谢谢你,武将军!
  武则天注视着这一切,面色平静,心却如海一般起伏。
  旁白: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此刻高高在上的母亲内心的疼痛。我望着眼前被武攸嗣踏起的滚滚风尘,最初的快感被一丝渐渐明了的、转为沉重的茫然取代。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单纯地使母亲品尝背叛的痛苦?还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唯唯诺诺、老实诚恳的农民?或者,真如母亲所说,他对我毫无保留并且安全保险的爱情仅仅被我视作献给薛绍的一份昂贵的陪葬,并将注定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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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集
  1.太庙白天内景

  随着一声沉闷、沙哑的声响,太庙的大门打开了。透过从两侧窗浪中斜射进来的阳光和在阳光中浮动的尘埃,太平看见李氏先皇的肖像和肖像下面各种神器。一名太监侧身请太平进入。旁白:太庙是我们这个家庭最神秘的地方,每一次参加祭典,画像上先辈们沉郁莫测的表情都让我感到隐隐地不安,他们每个人都似乎在讲述着我们这个权为家族沉重血腥的历史,同时无言地强调者后世子孙的职责与义务。
  太平:约我的人呢?太平问引她进入的太监。太监摇头。
  太平:是什么人约我?
  太监: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内待总管命小人把公主带到这里。太平上前点燃一柱香,向祖先施礼。当她把香插好,身后响起
  杂沓的脚步声。她一回头,发现身后站满了以李元嘉为首的李姓
  老臣。看着他们凝重、悲切的表情,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李元菜公主还认识老臣吗?太平思索地看了看他,摇摇头。
  太平:您是……
  李元嘉:峰州刺史,韩王李元嘉……
  太平:我想起来了,您是李家有名的勇士,您离开京城已经有十年了。
  李元嘉:十年了,我在绔州又增加了十几处刀伤,无数次契丹人的围城之险让我更加衰老憔悴。
  太平:我还记得您进入太庙时哥哥们钦佩的目光,您当时是惟一有资格佩剑祭典先王的皇族。
  李元嘉:十年前,老臣最后一次见到公主,就是在这里,当时的祭祖大典上,您和诸位皇子就站在我的面前。您的哥哥们英气勃发,俊朗非凡,连您身上都焕发着一股逼人的英气。看着先帝们的面容,我感到欣慰,同时感到了上天赐予大唐的福祉和希望。第二天,我就要远征镇守线州了,但我不是带着一个老年人离乡去国的伤感,而是怀着一种伟大亲情和壮志离开长安。我为自己身为这样一个伟大皇室的一员感到骄傲,能为我们的家族、为大唐的安危尽一份守疆卫土的绵薄之力而斗志昂扬。说着泪流满面,跪倒在地。
  李元嘉:我当时怎么也木会想到,短短十年,李家就会落到这步田地。一个初生的皇族还未把它的辉煌照彻大地就要……您的哥哥们或死或离,或者意志消沉。当时参加那次伟大祭典的,只剩下您一个人了,没有人来拯救李唐,明天的太阳也许就不再属于李氏家族了。面对列祖列宗,您不感到痛心吗?太平看着自己手里的香,一时不知所措,她身边老臣们纷纷跪下。
  李元嘉:您是太后最信赖的人,您说的话她会考虑的。您是李家最后一线希望。
  另一老臣现在皇帝去意已决,庐陵王偏安一方,宫内只剩下您一个人了,李唐王朝的基业全仰仗您了。我们冒死请求您,请您一定要担负起一个大唐公主应尽的职责与义务。太平的神情随着他们的话语激昂起来。这时武则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强硬。
  武则天:各位过虑了,大唐不会因为我而灭亡!这里敬奉的先帝也是我武则天的列祖列宗,各位请回吧!随着她的缓缓进入,神策军包围了李氏众臣,两人一组,架起李姓皇族往外去。众人被武则天的突然而至惊愕不已,失去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勇气。只有李元嘉回头大呼!
  李元嘉:公主,列祖列宗在看着你,李家的英灵在看着你,你不要让他们失望……太庙又重新安静下来,太平沉思不语,然后准备离开,经过武则天的身边。
  武则天:我要称帝了!
  太平:(顿了一下,低眉)恭喜你!说罢,又准备向外走。
  武则天:我应该感谢你,是你最后坚定了我的决心。太平停下来,有些不解地看着母亲。
  武则天:你知道吗,我在来太庙的路上还有些犹豫不决,但是当我看见你被他们包围,我知道,摆在我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了。他们正在把我最亲爱的女儿变成我的敌人,我不允许他们这样做。惟一能制止他们的,就是立即结束这场纷争。所以我必须登基。武则天凝视了一会儿太平,又把目光投向先王们的画像。
  武则天:我不喜欢你看我时的样子,你在谴责我对权力的执迷。那好,我告诉你,我热爱权力,我害怕失去权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四十年前,你有过一个刚出世就死去的姐姐,因为那时我没有权力,而且随时都可能死于权力,所以我必须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来获得它。这件事使我痛苦到几乎疯狂,但是疯狂使我异常冷静地看清了一个真理。在皇宫这个地方,没有权力,就意味着丧失一切,首先是自己的亲人。我不能再失去你,所以我必须更牢固地抓紧权力。
  太平:如果是这样,你还会失去更多的。
  武则天:我的一个儿子死了,另一个儿子把我当成敌人,也死了,死于自己的偏执与仇恨。第三个儿子流落天涯,我也许永远不能再见到他。我的丈夫带着对我的怨恨离开人世。为了权力,我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如果现在放弃,你觉得公平吗?
  太平:我不知度……极力也许真的根邪恶。
  武则天:不,它一点也不邪恶。(说着一指列祖列宗的画像)你看,这是你的曾祖父,李渊,他为了权力成为隋朝的逆臣贼子。这是你的祖父李世民,他为了权力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兄弟。他们曾经被多少人诉病为邪恶呀!他们就是用这邪恶的权力拯救了天下百姓,建立了太平盛世。他们是难得的英君明主!
  太平:但你是一个女人,所有人都反对女人做皇帝,已经为此流了那么多的血……
  武则天:但我已经不是女人了,从政三十六年,因为选择了权力,我放弃了做女人的一切属性,我等于没有丈夫,在我披星戴月批改奏章的时候,你的父亲和我的姐姐、侄女寻欢作乐。我的儿子们害怕我,甚至仇恨我。因为我没有时间和他们在一起,我很少体验到一个母亲的幸福,甚至每天早晨,别的女人在梳洗打扮的时候,我却在冥思苦想,为国事忧心忡忡。我做的哪件事是女人该做的!三十六年了,我牺牲女人的一切使乐,把所有的关注与体验都交与了朝政,这甚至已经变成了我惟一的爱情,我能把它托付给一个不称职的人吗?
  太平:也许把显接回来,继续垂帘听政,就会平息这场纷争……
  武则天:你错了,从上官仪开始,宫廷内部不断在流血,到了徐敬业,更演变成尸骨如山的战争。这都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合法的名义。如果继续这样,还会有无尽的流血纷争。皇位是什么?只不过是治国者的资格。我现在就要用我的铁腕赋予女人这样的资格。女人不能称帝,只不过是一个过时而不合理的传统,我要废除这个传统,这也许是我一生中最伟大的政绩。武则天目光明亮,面孔绯红,挑战般地凝视着李氏先王的画像,然后转身离去,留下
  太平在先皇们的瞩目下沉思不语。

  2.大明宫勤政殿白天内

  最大殿内匍匐着众臣,一侧跪的是李家的遗老遗少,个个神色悲戚。另一侧跪的是亲武的朝臣,皆目光恳切,相对轻松。武则天坐在珠帘后,越过斜前方空空的龙椅平静地注视着众人。殿外阳光充足,白亮亮地堵住殿门,以至于当太平和李隆基刚刚跨进殿门时,只是两个令视力慌张的黑色轮廓,亲李的大臣急忙调转身,求助一般地望着太平逐渐清晰的身影,仿佛想从太平沉静的面容上读出哪怕是半点儿令人兴奋的含义。而亲武的众臣则依旧跪向武则天,心情忐忑地感受着太平迫近的脚步。殿内鸦雀无声……太平步伐稳重,她望着迎面而来的一个个急切的表情……旁白那是我生平第二次临朝,这一次却有着退然不同的。心情和国的。我望着眼前李家的忠臣们一片耀眼的期待目光,意识到在我与母亲这场深刻持久的情感纷争中已经加入了旁的因素。政治就这样摔不及防地落入我的视野。我不再仅仅是一个失意的女儿,我代表着一脉尊贵的血统,我的声音将是李氏的声音。我知道我将说出的话,要么挑起两个闰样野心勃勃的姓氏之间仇恨的战争,要么,像我的出生那样,为天下再次带来太平。太平已行至力位前,她神情肃穆地同李隆基跪下。帘后的武则天禁不住紧张地闭上眼睛…
  太平:太平公主恭请圣母是太后光荣登基称帝,以应神明恩泽,万民祈愿!武则天长舒了一口气。她睁开眼,一闪即逝的笑容划过面颊。大殿内已响起哭声。
  李隆基:奶奶,奶奶,你在哪儿?亢奋的登基音乐随之而起。

  3.大明宫勤政殿广场白天外景

  一群白鸽在天空翱翔,队形整齐地向一片碧蓝的天空斜刺而去。登基的鼓乐响彻天宇。武则天平静地仰望着鸽子的走向,继而把目光投向广场上正在行跪拜大礼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伸出双臂,示意停上鼓乐。广场上就只剩下鸽哨孤独的鸣响。旁白天授六年,母亲登基,改国号周,唐王朝平静地覆灭。伴随它的只有从母亲身后腾空而起的一群鸽子,那是惟—一丝来自李家的遥远声音……武则天缓步走上大殿台阶,高高在上,殷红色的大礼服如同一面旗帜。武则天转过身来,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天下,像一位母亲镇定地凝视自己一群长大的孩子。她嘴角隐动了两下。
  武则天:你们……要听话!她的声音激起海潮般的一片回声……
  4.湖心岛白天外最轻歌曼舞,就筹交错。就餐的长案两侧坐满因刚得天下而得
  意洋洋的武家子弟。长案两头是武则天和太平。一民间艺人模样的人恭立在武则天一侧,胳膊上停着一只鹦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鹦鹉身上。鹦鹉:女皇登基,万事大吉!众人无声地交流着,点头称是。武则天似乎并没理会鹦鹉的奉承,她注视着对面望着别处若有所思的太平。鹦鹉:则天大帝,终成大器!众人啧啧称叹,隐隐有议论声。太平依然毫无反应。鹦鹉:李家兄弟,全无底气,李家兄弟,全无底气……二众人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继而演绎成志得意满的哄笑。太平转过头,愤愤地看着母亲。武则天的脸上并无笑意。
  武则天:(冷冷地)你们笑什么?……武承嗣,你笑什么?武承嗣望着武则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笑僵在脸上。
  武承嗣:我……众人皆意识到武则天的寒冷,皆住了笑,紧张起来。
  武则天:我问你,你笑什么?
  武承嗣:我,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笑的……
  武则天:那你告诉我,什么让你觉得挺好笑?
  武承阳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笑的……
  武则天: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武承嗣:是,是的,圣上!
  武则天:为什么?你什么意思?
  及承院就是为了……表明您登基是多么顺应天意,连鸟儿都大唱颂歌……
  武则天:鸟儿也会唱赞歌?你真的相信?众人都面面相觑。武承嗣更尴尬。
  武则天:你们很让我失望!你们同每一代开国的人犯着同样愚蠢的错误,张牙舞爪,居功自傲,推一的区别是你们连功德都无从谈起!三思,你怎么看大周?是福是祸?
  武三思:能……摄取前车之鉴,谨慎治国,则是福!盲目乐观,妄自尊大,则是祸!
  武则天:你怎么看李家?
  武三思:这……
  武则天:我告诉你们,没有李家就没有我,没有我就没有武家,你们只是一群祖籍并州的乡野村夫。李家是你们的祖宗,是大周朝的开国元老,你们明白吗?
  众人(众口不一)是!武则天端起酒杯,站起身,众臣急忙起身,被武则天制止。武
  则天在视着另一侧的太平。
  武则天:太平,这一杯敬你,我谢谢你!太平举杯,不置可否地喝下酒。武则天坐下,面容见了些轻松。
  武则天:这马儿第一句话说的什么?
  武承嗣:(学舌地)女皇登基,万事大吉!
  武则天:(轻松)这倒是实话,怎么你们反而不笑?众释然,餐桌上又恢复了活气。
  武三思:(举杯,站起)圣上,我有一扮相奏!
  武则天:说吧。
  武三思:太平公主朝堂之举,震惊四野,可谓大智大勇,能以社稷利益为大义,忘却小恩小怨,不论是大唐,还是大周,都应以拥有这样的公主而自豪!圣上,我建议您赐武性于
  太平,昭示大周上下对公主的敬意!太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武则天:准了,我当然要准!从今往后,赐皇姓于太平。我们武家就正式多了一位美丽骄傲的公主!为太平干杯!众人皆起立,望着太平。
  众人为公主干杯!……为大周美丽的公主干杯!
  太平:(勉强挤出一丝笑)谢圣上龙恩!
  武三思:…储位,请慢坐…圣上,我还有一折相奏!
  武则天:说。
  武三思:清圣上将公主嫁给我…我武三思从见到公主的第一面起,就倾慕于公主惊世骇俗的美丽,更重要的是,公主还拥有同您如出一辙的惊世骇俗的勇气和智慧。能与公生喜结良缘,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可能获得的最大幸福!……(转向太平)太平,我曾说过,没有人能读懂您的美丽,更不用奢谈您的心灵,我懂!我们郎才女貌,我能给予你女人的全部快乐!太平,您不认为应该嫁给我吗?太平在四下里的一片喝彩声中冷冷地盯视着武三思。
  武则天:这,这是好事啊…三思是我最器重的武家才子,人又相貌堂堂,你们成婚,定能成为天下一道人见人爱的美景……
  太平:母亲,请您允许我先于一步离开……
  武则天:太平,您不认为武三思的求婚值得考虑吗?
  太平:真的吗?……那我告诉您我对这个人的看法,他除了效忠自己的姓氏之外一无是处。他刚才的一番话是大周成立以来我听到的最坏消息……告辞了!

  5.皇宫南道白天外景

  太平孤独地行进在宫廷而道上。旁白我感到无边无际的悲凉,我这才意识到我曾泰然处之的姓氏原来是多么大的一项荣誉,而如今却一去不复返了。我这个前朝遗孤,仅仅因为母亲这个永远的赢家的恩赐而受到礼遇。我感到孤独,虽说大明宫依旧如昨,惟一的区别是只剩下我一个李姓皇族,而此刻就连这个荣耀都正在被剥夺……

  6.大明宫勤政殿白天内景

  武则天端坐在龙椅上,两边分列着文武大臣。一个划时代的开始似乎使他们都焕发了活力,甚至连他们的装束也显示出一个女性主政时代的活跃与扭力。一个太监高声宣谕。
  太监:宣平西行军大总管武攸嗣晋见。随着一声声太监与神策军士的宣谕,武攸嗣身披戎装,气宇轩昂地走入。
  武攸嗣:(倒地参拜)臣武攸嗣参见武昌,祝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免了,攸嗣,站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武攸嗣站起来,显得威武异常。
  武则天:穿上这身戎装,倒让你看起来威武了不少。看来我们武家真是人才辈出,连你都能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说说,你是怎么打的胜仗呀?
  武攸嗣:启禀皇帝,自从离开长安,我带着十万大周义勇将士,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耽搁,直奔前敌。一路上,我不断鼓舞手下将士为您,为大周百姓,为高贵非凡的公主殿下英勇杀敌。
  武则天:过场话就省了吧,说说战况。
  武攸嗣:短短五个昼夜,我们就到达凉州,入城不到一日,回骼大军就兵临城下。我立即率军杀出城外,与敌阵对峙。这时飞骑特使传报:大唐终结,武皇登基,大周建立。听到这个喜讯,我不仅斗志昂扬,振臂高呼为大周神圣皇帝捐躯,将士们也被我鼓舞得热血沸腾,纷纷要求第一个冲锋陷阵。
  武则天:这都是废话,仗是怎么打的呀?
  武攸嗣:(开始有些不自信)正当我要挥剑冲锋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铺天盖地的狂风,吹得昏天黑地,吹得我们不辨南北东西。我急令全军严守队形,以静制动。
  武则天:敌人攻上来了?
  武攸嗣:(声音低了几分)没有,等风过去,我们再睁眼一看,回鹤人已经不见了。
  武则天:这就是你打的胜仗?
  武攸嗣:(脸红了,低儒着)我想这是天助我大周帝国得胜……
  武则天:你就这样让敌人跑了?
  武攸嗣:没有!我……我急令将士整装进击,追袭敌军。
  武则天:追了多少里呀?
  武攸嗣:追出好远!
  武则天:好远是多远?
  武攸嗣:怎么也得有五里……群臣开始窃笑,武攸嗣更加局促不安。
  武攸嗣:也许是十里吧……二群臣的笑声更响亮。
  武攸嗣:大概更多一点。
  武则天:难道连一个残兵败将都没有抓到?
  武攸嗣:没有!
  武则天:我听说你倒是损失了一队人马。
  武攸嗣:(完全委顿下去)我军战马不习风沙,被惊散了一些,好在大部分又回来了。
  武则天:你怎么不在得胜奏章里提及呢?
  武攸嗣:我……我想行军打仗,有点报……失,在所难免。
  武则天:你这个胜仗赢得真是奇怪,敌人的首级一个都没带回来,反倒丢失了自己的许多士卒。
  武攸嗣:大漠荒论,我军又不辞方位,我怕贸然挺进,会中敌诡计,好在……
  武则天:你这仗打得倒是轻松,还有点儿怯战的嫌疑,可不管怎么说,这也勉强……算个胜仗!不过你倒是给我出了难题,你没有一个敌首作为凭证,让我怎么赏你呢?
  武攸嗣:我不要奖赏。群臣笑声更加放肆。
  武则天:那怎么成。控功行赏是国家的法度。赏还是要赏的。说完沉思地看着武攸嗣,似乎真被一个问题难住了。武攸嗣满脸通红,被盯得局促不安。
  武则天:就赏你采邑五百,封……兵不止对大将军吧!群臣再也不能自持,全殿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7.角道白天外去

  武则天的车辇缓缓而行,一太监飞跑而至,跪在车前。
  太监:圣上,出,出事了!车停。
  武则天:怎么了?
  太监:兵不血刃大将军武攸嗣站在宫门上要自杀,他说他……受不了这样的污辱!
  武则天:胡闹!他是指责我污辱他了?好啊,那就让他死吧…
  太监:可他又站在那儿不死,从下朝到现在起码有两个时辰了,城下围的全是人,守城卫士人心惶惶,无法执行公务……静德王爷让我问问您的意思!
  武则天:没出息的东西!告诉静德王,武攸嗣哗众取宠,扰乱世风,把他就地拿下关押待旨!
  太监:是!

  8.富门由天外天城楼上

  武攸嗣倚墙而立,他神色悲哀地望着城下围观的众人。
  武三思:骑在马上仰脸望着武攸嗣,一脸戏道之色。
  武三思:三弟,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你还是不想死?要跳都可以跳十回了……(众人笑)你下来吧!兵不血刃怎么了?这也是一项荣誉,不论大后还是大周,这还是头一遭有此封号呢!有什么难为情的?武攸嗣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儿,他跌坐在城垛儿上。守城护卫小心翼翼地开始行动。武攸嗣看见摸上城楼的军士。
  武攸嗣:(惊慌地)站住别动!谁也别过来,我,我说跳就跳…武攸嗣几乎哭出来。这时太平默默地走上箭楼,神情肃穆。守城卫士忙让出一条路。
  太平:攸嗣……
  武攸嗣:太平,我武攸嗣无地自容,一条腿迈过了城蝶儿。楼下众人纷纷后退。
  太平:攸嗣,你干什么?
  武攸嗣:我……没脸见你!圣上封我为兵不血刃大将军,这叫什么名儿啊!你别过来……我没脸见你…。
  太平:我都知道了……
  武攸嗣:他们为什么这样待我?为什么没人看得起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在前方浴血奋战,为的是能打个大胜仗给他们看看,回来见你也能挺直腰板儿……可没想到就刮起了该死的大风,又不是我让刮的,我能怎么办?……太平,我没脸再活下去了,我满心欢喜地回来见你,可他们不让。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武攸嗣说着终于哭出了声儿。武三思在城下眯眼仰望着太平和低头抽泣的武攸嗣,表情复杂。
  太平:这一切都还有意义!起码对我!……攸嗣,你没有食言,你回来了,而且打了胜仗!
  武攸嗣:这算什么胜仗?
  太平:对我来讲,这就是胜仗。不管什么形式,你都将回鹤人赶出了大漠,这是从大唐以来朝廷就有的夙愿,你应该感到光荣!
  武攸嗣:……真的?你……真这么认为?城下宣旨官飞跑而至。
  宣首富静德王武三思听旨!武三思忙翻身下马,跪拜。
  宣旨官兵不血刃大将军武攸嗣公然藐视圣上封号,哗众取宠,扰乱世风军心,现命静德王将他就地拿下,押回刑部待旨!钦此!
  武三思:静德王武三思听旨!武三思起身,坚决地吩咐手下向城楼上冲去。城楼上。
  太平:攸嗣,下来,我为你接风洗尘武三思一行鱼贯而入。
  武三思:三弟,晚了!你不死都不行了,圣上派我来拿你回朝,你祸闯大了…上!武三思的手下呈扇面向武攸嗣包围。
  太平:慢!谁也不许动他!……兵士站住,一时尴尬。
  太平:攸嗣,你要真想死,现在就跳下去!要活,就跟我走。武攸嗣犹豫着下来,快快地跟在太平身后,俩人经过武三思
  时,被他叫住。
  武三思:公主,你在树一个最危险的敌人!
  太平:是吗?
  武三思:公主这已是第二次在我手里抢人了,我视做污辱!我武三思是爱听世界上最美的曲子,但如果听不到,我就杀了那乐师……哦不会放过你…
  太平:那我们走着瞧吧!太平带着武攸嗣拂袖而去,行至楼梯口,听见武三思恼羞成怒,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喊声。
  武三思:有本事你就嫁给那个懦夫、胆小鬼!否则,别让我抓住他!

  9.太平府外白天外景

  武三思指挥部下将太平府围得水泄不通。

  10.太平府里屋白天内景

  一侍女神色慌张地跑进来。
  传女公主,不好了,全是武三思的人,说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必须拿走武大人!
  太平:知道了…武攸嗣在一旁急得打自己。
  武攸嗣:公主,都怪我一时糊涂,连累了您,没事我自什么杀呀我。引出多大的乱子。…我该死!我该死!我怎么干出这样的蠢事,简直昏了头太平始终镇定自若,似乎已在心中想好主意。
  太平:(吩咐待女)吩咐膳房备宴,晚上我清武三春大人吃饭!

  13.太平府堂屋夜晚内景

  武三思进来,见桌上的酒菜,不觉一愣,转而笑了。
  武三思:三单死到临头,竟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武攸嗣一脸苦笑。看着太平。
  武攸嗣:大哥,太平的意思。太平站起身,为俩人倒满酒。
  太平:武攸嗣你说过你爱我?武攸嗣一时不能适应这个问题,傍在那儿不知怎么回答。
  或淡路啊?我是说过…
  太平:为什么?
  武攸嗣:,因为您,可爱!
  太平:就这些?……现在呢?
  武攸嗣:当然,从未改变…
  太平:武三思,你也说过爱我,是吧?
  武三思:不是说过,是对天盟誓!
  太平:你凭什么爱我?
  武三思:太多了!凭我的才华,凭我的智慧,凭我的能力让你成为世间最快乐的女人!还有…最重要的是,凭您母亲,当今圣上对我的嘱托和期望,她相信我能让公主幸福!
  太平:你呢,攸嗣?
  武攸嗣:我,我凭…我的心……太平微笑,端起酒杯,二武也随着站起身。
  太平:今天清二位来,是喝我结婚的喜酒!你们其中一位将成为我的证婚人!太平望着面前的两张脸,一个自信,一个自卑甚至绝望。
  太平:攸嗣,我今天决定嫁给你!你大哥是我们的证婚人,干杯,驸马!太平一饮而尽,二式却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式使影大概受不了这突然的喜悦,一阵发呆后,竟然哭起来,不断地发问。
  武攸嗣:这不可能!是我吗?……你说是跟我吗?!太平调皮地望着呆立的武三思,亮着杯底地。
  太平:回去报喜请功吧!人你是永远也拿不走了!武大人……旁白:我想象着母亲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甚至心跳的速度,为这最终属于我的胜利而浑身战抖。现在想起来真是过于天真,那感觉同我幼年对用自杀恐吓母亲如上一辙。这就是天下所有母女之争永远走不出的怪圈,女儿永远只会以最童稚的手段反抗母爱,不论反抗的背景是多么的成熟深沉!我曾经多么痛恨我公主的身份,然而却始终摆脱不了它的阴影。我这一次又专横地买断了自己的第二次婚姻,把它作为武器袭击了母亲曾经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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